“成功了！我們真的成功了！”

小蛇抱著那臺音量開到最大的夏普收錄機，在院子里又蹦又跳，那魔性的迪斯科音樂，震得鄰居家窗戶上的玻璃都嗡嗡作響。

排骨則像個癡漢一樣，捧著那塊小小的、還散發著松香味道的電路板，翻來覆去地看，眼神里滿是癡迷。

這塊凝聚了他無數心血的小東西，在他眼里，比隔壁家的小寡婦還要迷人。

林秀云雖然沒有像他們那樣激動得手舞足蹈，但那雙眼睛和嘴角怎么也壓不下去的笑意，還是暴露了她內心的喜悅。

她看著身邊那個正一臉欣慰地看著大家的陳源，好像割開這個家伙腦蓋看看里面到底長了幾個腦子。

“行了行了，別吵到鄰居了。”陳源笑著從興奮的小蛇手里，把那臺噪音制造機給搶了過來，調小了音量。

“源哥，咱們這塊板子，能賣多少錢？”小蛇湊了過來，搓著手，一臉的財迷相。

“賣？”陳源搖了搖頭。“這玩意兒，咱們不賣。”

“啊？不賣？”排骨和小蛇都愣住了，辛辛苦苦搞出來，不為了掙錢，那是為了什么？

“咱們賣的，不是這塊板子，是技術。”陳源的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弧度。

“從明天開始，咱們鐵三角精修，推出一項全新的業務——音響升級！

不管你是什么牌子的收錄機，只要送到我們這兒，保證讓它鳥槍換炮，聲音效果直逼舞廳里的專業音響！

一次升級，收費二十塊！”

“二十塊？！”小蛇倒吸一口涼氣，感覺自己快要窒息了。

“源哥，這也太黑了吧？咱們這塊板子的成本，加起來還不到兩塊錢。”

“這叫技術附加值，懂不懂？”陳源敲了敲他的腦袋。

“咱們賣的，是獨一無二的技術，是別人沒有的體驗。

你想想，那些時髦青年，為了在姑娘面前顯擺，買一臺進口收錄機都舍得花幾百塊，還在乎多花這二十塊錢，讓自己的機器變得更牛逼嗎？

這叫精準收割！”

“精準收割……”排骨和小蛇在嘴里念叨著這個陌生的詞，感覺自己又學到了新知識。

林秀云在一旁聽著，也是哭笑不得。

這個家伙，歪理總是一套一套的，偏偏還讓你覺得，他說得很有道理。

第二天，一張由林秀云親筆書寫，措辭極具煽動性的新廣告，就貼在了鎮口的電線桿上。

“是否覺得你的音響，無法釋放搖滾的激情？

是否覺得鄧麗君的歌聲，還不夠甜入心扉？

鐵三角音響魔改工作室，耗時數月，獨家研發‘霸王’系列功放模塊，讓你的愛機，低音沉，中音準，高音甜！

一次投入，終身享受！現已接受預定，名額有限，欲購從速！”

這廣告一出，效果立竿見見影。

鎮上那些走在潮流前沿的青年們，瞬間就被“霸王”這兩個字給吸引了。

當天下午，就有七八個人抱著自家的收錄機，排在了鐵三角精修的門口。

當他們親耳聽過那臺經過改裝的夏普收錄機，所發出的那種拳拳到肉的低音和清澈透亮的高音后，一個個都毫不猶豫地掏出了錢包。

僅僅一個下午，工作室的收入，就突破了一百塊的訂單。

看著那堆嶄新的大團結，排骨和小蛇感覺自己像是在做夢。

原來，靠技術掙錢，是這么爽的一件事。

……

就在鐵三角的事業蒸蒸日上時，朱煥軍的日子，卻是一天比一天難熬。

光頭那伙人被抓進去后，就像石沉大海，一點消息都沒有。

他動用了自己所有的關系，想去派出所里打探一下情況，可得到的回應，都是含糊其辭，讓他不要多問。

林海伍那個老狐貍，把案子捂得嚴嚴實實的，連他派去送禮的人，都被客客氣氣地請了出來，禮物原封不動地退了回來。

這讓朱煥軍心里的不安，愈發強烈。

他最怕的，不是光頭在里面把他供出來，而是這案子，已經超出了他能控制的范圍。

他開始失眠，整夜整夜地睡不著，一閉上眼，就是陳源那張帶著嘲弄笑容的臉。

他甚至開始疑神疑鬼，總覺得廠里的人看他的眼神都不對勁，好像每個人都知道了他那些破事，都在背后議論他。

“廠長，這是新生產線的設備采購合同，您看一下。”王建國把一份文件，放到他面前。

朱煥軍心煩意亂地翻了兩頁，看到上面那些天文數字般的金額，心里突然冒出了一個瘋狂的念頭。

跑路！

對，帶著這筆錢跑路！

只要有了錢，去哪里不能過上好日子？深圳？海南？甚至是國外？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就像野草一樣，在他的心里瘋狂地生長。

他看了一眼王建國，眼神里多了抹狠厲。

“建國啊，你跟著我，也有幾年了吧？”他突然開口，語氣變得格外溫和。

“是，廠長，快五年了。”王建國受寵若驚，不知道領導為什么突然跟自己說這個。

“這幾年，我對你怎么樣？”

“那沒的說！廠長您對我就像親兄弟一樣！”王建國連忙表忠心。

“好。”朱煥軍滿意地點了點頭，從抽屜里拿出一把車鑰匙，扔到他面前。

“這輛摩托車，是我新買的，你拿去開吧。”

“啊？廠長，這……這太貴重了，我不能要。”王建國嚇了一跳，那可是一輛嶄新的幸福250，要好幾千塊呢。

“拿著！”朱煥軍的語氣，不容置疑。

“我讓你拿著，你就拿著。以后，還有更好的東西給你。”

他頓了頓，壓低聲音，湊到王建國耳邊。

“這筆設備款，數額不小。過兩天，你跟我一起，去市里把款子提出來。到時候，我分你一層。”

“一……一層？”王建國的心，砰砰狂跳。

這筆款子總額將近十萬，一層，那就是一萬塊！

他一輩子都掙不了這么多錢！

巨大的誘惑，讓他瞬間就將所有的理智和風險，都拋到了腦后。

“廠長，您放心！我王建國這條命，以后就是您的了！”他激動地說道。

朱煥軍看著他那副貪婪的嘴臉，心里冷笑一聲。

他要的，可不僅僅是王建國的命，要的是王建國當他的替死鬼。

心里已經想好了，等款子一提出來，就想辦法制造一場意外，讓王建國帶著所有的賬目和合同，徹底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到時候，死無對證。

而他，則可以帶著那筆巨款，遠走高飛，開始他的新生活。

他不知道的是，他的的舉動早就都通過小蛇那張無孔不入的情報網，一點點地，匯集到了陳源的案頭。

“源哥，最新消息！”這天晚上，小蛇一臉興奮地沖進了工作室。

“朱煥軍那個心腹，王建國，今天突然鳥槍換炮，騎上了一輛嶄新的幸福250！

我那個在廠里當司機的表叔說，那是朱煥軍送給他的！

而且，他們兩個，后天要去市里不知道干啥！”

陳源的眼睛，瞬間瞇了起來。

魚兒，終于要咬鉤了。

他看了一眼墻上掛著的日歷，后天，正好是周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