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
就座的成言當先開口:“貓叔,過幾天我們得下山一趟。”
黑貓臉上明顯出現愕然。
成言一邊收拾東西一邊說道:“書院不是打算在梅蘭縣修建學堂嗎,我和呂兄被山長叫去詢問縣里詳細情況。
“我當即請纓和師兄一塊兒去縣城。
“叔你也知道,我爺爺是班頭兒,多少能在大老爺那里周旋,也就可以先東林寺一步買到地契。
“吳兄應該也會和我們一起。
“他那些金珠寶貝都得換成銀子。”
……
用過晚飯,在文庫學到亥時才返回宿舍。
回來的成言就見老貓寫下一字。
‘走。’
“我出去一趟。”
來不及洗漱成言囑咐一聲免得同宿擔心,就跟著黑貓走出宿舍。
黑貓叼著什么東西。
穿過書院的古松林,抵達一片平坦的地方。
換頭。
黑貓霎時變作赤面猿怪。
“怎么了貓叔?”
盡管已不是第一次見到五通山君,可是那種無形的威壓氣勢仍沒有消減,反而愈發沉穩厚重。
如果說原先是暴戾狂獸,現在則更像是高山,強大而神秘,讓人忍不住靠近又望而卻步。
陸尋取出帶來的小冊子遞給成言。
成言翻開一看,頓時發覺這是一門武功。
“看。”
陸尋當面演示了一遍猿舞。
無牙收攏翅膀傲立樹梢,灰寶晃晃悠悠坐在臺階上。
飛禽走獸在五通陸尋收功后紛紛散去,古松吱呀呀舒展樹干枝椏。
異象頻生讓成言確信就是高深煉法。
“明白嗎?”
五通陸尋看向成言。
成言點頭又趕緊搖頭。
押送銀兩向來都是苦差事。
臨陣磨槍不快也光,能多提高一點實力就多一分安全。
陸尋沉默良久,才悠悠吐出兩字:“練吧。”
除了練,其他法子都是外道。
丑時方歸。
一夜無話。
成為貓師兄后好再不用跟著學子跑山,可以睡個懶覺。
用過早餐來到學堂。
貓和老鼠的組合吸引了諸多目光。
本來乙卯學堂許多學子還頗為輕視,直到看見老貓寫的文章,一下子就被鎮住。
寫得一爪好字還在其次,其中對氣血和武術的闡述,娓娓道來,對法力和內家的猜想天馬行空,卻又落在實處。
如果單獨拿出文章來,大概真的會以為是哪一位前院學堂師兄寫的。
確實不愧‘貓師兄’之名。
老貓正在整理書院下發的新教材,《法力》、《真氣》、《浩然》、《丹法》……,這些都是基礎。
其他諸如《機關》《武術》《符箓》《器與名》……,則大多為輔,還不能丟了圣人著的書與經史子集,以及君子六藝。
讀出法力煉出真氣,反而比原來更忙更累了。
“叔,以后你用這個書箱。”成言拿出一個新書箱幫黑貓裝書。
老貓看著比自己還高的大書箱,嘴角微微動了動,四仰八叉的躺在方席上。
他跟著成言蹭課旁聽的時候,逗鼠放鷹,別提多快樂了,現在被山長安排成為乙卯堂的吉祥物后,怎么活得又像人了嘞。
還想給他們一點現代世界義務教育的震撼,沒想到先被古世界書院驚訝。
學吧。
總不能繼續當文盲。
學好了,好好翻譯古世界功法賣給現代人。
懈怠不過一瞬,黑貓彈了起來。
學子陸續抵達學堂。
也不知是真心佩服還是覺得好玩,基本上都會在進門的時候停下,叉手行禮喊一句:“貓師兄。”
起初陸尋還回應,他沒想到貓的嗓子也會啞。
到后來都是擺擺爪子示意。
如此過了幾天痛苦又快樂的日子。
黃昏時分。
那位面善師兄前來通知,說是已經準備妥當,明早天不亮就啟程。
……
“成兄啊,你的武功怎么樣?”吳阿貴拉著成言有意無意的聊。
“我這些粗淺功夫應付尋常小賊山匪尚可。”
“啊!”
吳阿貴愁眉苦臉道:“這可如何是好。”
“吳兄可以不出書院,只要不出書院就不會碰到妖怪。”
吳阿貴一聽成言此話趕緊搖頭:“不行。山上用銀子的地方少,沒法兌換如此之多的珠寶。”
愁眉嘆道:“江湖中人還知道禍不及家人的道理,妖怪可不這么覺得,我拿了它的金珠寶貝要是不送回去,萬一妖怪找到我的家人,到時候就追悔莫及了。”
成言與呂鶴頓時刮目相看,沒想到吳阿貴是為自己的家人著想,這才以身犯險。
呂鶴叮囑道:“吳兄,如果碰到妖怪,你就把銀子給它,不要問不要看。”
吳阿貴拱手稱謝:“多謝。”
“哎,何須如此。”呂鶴看向成言,看起來有些無力的嘆道:“可惜我不通拳腳。成兄在外一定要小心。”
“放心吧,押送銀子的是乙子堂的師兄,我就是個向導。”
成言點頭瞥向趴在小窩的黑貓。
哪怕乙子堂師兄不靠譜,還有貓叔在呢。
要是連貓叔這樣的大妖怪都無法應對,那么就是他命數如此,怨不得旁人。
吳阿貴聽到成言的話也稍稍放心。
不過心中緊張和忐忑無法與人傾訴,就這么迷迷糊糊的睡過去。
聽到悉悉索索的聲響猛然驚醒,正看到成言點上油燈在收拾東西。
成言做了個噤聲的動作,提著硬皮百寶囊走出門去。
吳阿貴忙爬起來。
簡單洗漱。
成言背著百寶囊在師兄引領下來到書院大門。
黑貓趴在囊包上方。
灰寶站在成言肩膀處,黑豆大的眼睛滴溜溜轉動。
左右嗅了嗅,豆眼一亮看向不遠處的馬車,躍躍一試。
三架并驅的高頭大馬身后是一方頗有書院特色的車廂,趕車的雜役正在喂馬,兩位師兄一個盤坐在馬車架上,另一個倚在車輪旁,檢查車廂周身。
看到背著百寶袋的成言,車輪旁的師兄面帶笑容,叉手道:“成師弟。”
“楊師兄,馬師兄。”
成言叉手行禮,先拜這位面善的楊師兄,又拜車架上起身的馬師兄。
“師弟。”
楊慎一身勁裝內著軟甲,背一方小匣,兩把短刀斜插在腰后。幞頭扎得一絲不茍,墨眉揮灑一雙珀眼,大臉盤看起來頗為和善,笑呵呵的。
正是這位師兄來回奔走通知他們,想來頗受山長信任。
楊師兄目光越過成言,叉手行禮,笑著稱呼了一聲:“貓師兄。”
“喵。”
黑貓不好繼續躲著,擺爪打招呼。
馬師兄人如其名長了一張馬臉,只是簡單一拱手,并未稱‘師兄’。
整個人更加嚴肅。
吳阿貴緊隨其后趕來,趕緊向兩位師兄行禮,接著似乎想要確認一下自己銀子是否依然在馬車里,探頭探腦,欲言又止。
“師弟不用擔心,你的銀子在這里。”
善解人意的楊師兄請吳阿貴登車一觀。
“路上還要仰仗師兄。”
吳阿貴心悅誠服。
不茍言笑的馬師兄沉聲說道:“這就出發吧,爭取在黃昏前趕到梅蘭縣城。”
登車。
車廂很大,再坐四個人也綽綽有余。
三個大箱子堆在座下。
楊慎又檢查一遍才放心上鎖。
財迷灰寶趴在箱子上面,滿臉享受地瞇著眼咧嘴笑。
老貓則就百寶袋搭了個窩繼續補眠。
睡覺是不亞于吃飯的頭等大事。
哪怕因為學業和武功被擠占,也要學著從縫隙中擠出碎片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