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上火焰高,落水人喧鬧。
一片霧中大船相錯接成平坦小島,曾經只為更加方便廝殺,現在成為逃跑的掣肘。
哭喊、哀嚎……,痛苦的嗚咽融入遠去的硝煙。
陳晟死,官軍至。
大局已定!
縣尉雷濟輕而易舉的將水匪包了餃子。
匪首陳晟身亡,水寨很快就會不攻自破。
他不急著去接收水寨。
一是水寨反抗力量仍然很多,他帶的人不能折損,這不僅是他的班底也是梅蘭縣的底蘊。
二是不好獨吞功勞,得等知縣大老爺告訴九江郡守,再聯合被打劫的兩個縣一起發兵,風險會更小。
這樣另外兩縣承情,不會被上面問責,郡守也可以依仗京城的靠山多方運作,做大這份功勞。
周良做為呂知縣的小舅子并非一無是處,上陣還算有幾分勇武。
臨行前他問過姐夫要不要給趙甲使個絆子。
得到的答案是‘不’。
知縣呂大老爺很貪,他什么都想要。
不愿意為了一個小舅子的嫉妒,毀了自己的大將。
……
趙甲喘的像是個破爛的風箱,拄著樸刀回頭去看剩下的兵丁。
來時三十,現在還剩下十來個,一部分傷了,一部分掉下船去,還有些傷勢太重救不活,最擔心的就是落水的大壯子和小個。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大嘴的臉上。
大嘴眺望寬闊江面,似乎在尋找什么。
‘三腳?老虎?癩頭蛤蟆……黑貓。’趙甲心中隱隱奇怪。
雷濟登船去看趙甲:“怎么樣?”
趙甲頓時回神,叉手禮道:“幸得三老爺領援軍相助?!?
“活著就好。”
雷濟沒有過多停留就去指揮官軍押解和打撈水匪。
……
陸尋用癩頭蛤蟆將兩人肚子里的積水清空就重新跳入江河。
他還盼著撿個好用的人頭方便自身。
一入水又尋到幾個落水捕快,好幾個傷勢過重已經徹底沒有氣息,不等他打撈,官軍的水手就已經下來。
倒不是他們多么顧念情誼,這些穿在身上的甲胄不能丟,每丟一件都是殺頭的大罪。
甲胄是貴重物件兒,有甲和沒甲的戰力相差太多,沒了甲胄的官軍也沒有優勢。
陸尋立刻離那些官軍水手遠遠的。
他這頭大蛤蟆一看就不尋常。
靠近一具面黃肌瘦的水匪尸首,伸出前肢手蹼把住腦袋,一轉一摘,腦袋還安然在身體上,陸尋此刻有些詫異,他還是第一次遇見這種情況,無往不利的摘頭之法沒有起作用。
摘不下腦袋,他也就沒法戴上。
陸尋肚里打鼓,沒有執拗尋思而是轉身趕上另一具尸首。
輕輕一摘。
【‘張潮’之顱】
種類:蠃(氓—人)
品質:普通
戲術:浮水
經注:故其疾如風,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動如山,難知如陰,動如雷震。
【搶錢,搶糧,搶女人!】
“夠直白。”
“粉碎!”
【粉碎五蟲類普通品質頭顱,獲得骨灰:一錢】
在得到骨灰之時,陸尋的奇異空間似乎一下子分成兩半,一半存貯頭顱,另一半儲存骨灰。
在意念集中的時候還能看到骨灰的數量。
【骨灰:一錢】
“強化頭顱?!?
期望的事情并沒有發生。
陸尋也不覺得失望。
三腳老貓可是完整的吞噬了一顆成精的貍貓頭,才讓戲術變成法術。
又一連觸碰幾個腦袋,只有一個能摘下來,與剛才的人頭一樣,不過并不是【搶錢,搶糧,搶女人】,而是【吃喝嫖賭】。
現在陸尋大致也明白過來,能摘下來的頭都得有某種目的,也可能說是‘執念’。
他完成頭顱的執念才有機會回去現代。
他也從諸多頭顱中發現一個特點。
生前越強的執念越重。
這種強大體現在多方面。
“粉碎!”
【獲得骨灰:一錢】
“要是我把癩頭蛤蟆粉碎能得到多少骨灰?”
【是否粉碎五通神‘癩頭僧’之顱】
“否,否!”
陸尋就是突發奇想,腦袋熱一盤算而已。
癩頭蛤蟆好歹是先天帶法術的腦袋,在捕殺猖虎的時候立下大功,又是逃跑的好手段,可以和三腳老貓組成‘合擊絕技’。
蛙跳和貓走,一個提高初速度另一個凌空變向,已經算是小型連招的構筑,他不可能在沒有獲得其他法術型頭顱的情況下,粉碎癩頭蛤蟆的頭顱。
“那寨主倒是個人物,他的頭……”
……
咕嚕嚕。
蛤蟆蹬腿浮水,兩顆黃澄澄的眼珠飄在水面。
天色漸晚,官軍已經在岸邊安營扎寨,篝火的光倒映在江面上。
水面掀動層層漣漪,癩頭蛤蟆慢慢靠岸.
在登岸的時候換成三腳老貓的腦袋。
“嘔、嘔……”
爬上岸的陸尋頭暈眼花四肢乏力,酸水涂了一地。
平常換個兩三次頭就已經不錯,今天又多了猖虎頭,負擔愈重,精神根本吃不消。
繃著的弦一松,壓力得到釋放就讓他又是一頓吐,好在陸尋也在慢慢的適應,這已經算是再微不足道的副作用了。
……
“你說是三腳把我們救上來的?!”
虛弱的小個瞪大眼睛。
大口進食的壯子聽到這話也不由一愣。
在他快昏過去的時候,好像確實看到一顆碩大斑斕虎頭。
不過他沒有在意,老貓變成老虎而已,這對精怪來說應該不算難吧。
索性又盛一碗,接著吃。
老成正處理胸口的刀傷,旱煙火星在黑暗中一亮一亮的。
“今天的事,誰也不要說出去。”
趙甲為煮湯的火堆添了兩把柴叮囑道。
“喵?!?
幾人紛紛看向聲音傳來的地方。
近四尺的黑貓不知道從什么地方鉆出來,舔了舔舌頭:“喵!”
“這是餓了。”
“快快,盛出一碗?!?
“哎嘿嘿,我早就準備好了?!?
大嘴取出一個瓷碗,里面正盛放肉粥,以及一只肥碩的田鼠干:“吃吧,大功臣!”
小個實在壓制不住好奇,壓低聲音滿懷期待地問:“真的假的,還能變猛虎?”
趙甲沉吟不語,大嘴剛要描述……
倏然。
吃飯的陸尋猛地抬頭。
霧。
黏稠而磅礴,從天邊來把江水罩住。
霎時。
大霧橫江遮成云,風來將熄明火滅。
官軍在岸邊扎下的營寨一子陷入黑暗。
寂靜可怖。
仿佛置身無垠大海。
上千人的營寨,五百官軍,數百水匪,一旦炸營廝殺過天明將會是何等慘烈的景象,預想中的傲嘯怪叫并沒有傳來,一切都是如此安靜。
只有咚咚如戰鼓的聲響從天邊緩緩滾動而來。
靈魂深處的顫栗如冷水浸透身軀。
戰鼓愈近。
一頭龐然大物矗于營寨前。
黑云識趣地散開。
月光霜雪大地,照出一片白。
今天的月亮格外的明亮,處于黑暗中的眾人終于回到光里。
借著光芒看到了那尊龐然大物,那是一只約莫一丈半的兔子,直立行走,紅彤彤的眼睛像是大宅門前的紅燈籠。
“嘎?!?
“嘎嘎!”
翱翔長空的老鴉在上方一陣盤旋,然后緩緩落下。
玄色老烏鴉落在一只抬起的臂膀上。
抖動腦袋梳理羽翼。
臂膀的主人身長七尺,形若猿猴,銀灰雪毛,獠牙自雷公嘴中吐出。
赤膊,腰圍一破爛青甲。
鎏金獸瞳掠過眾人,不管是官軍還是被押解的水匪,紛紛低下頭,不敢與之相視。
攥住腰刀的趙甲微微顫抖。
黑貓陸尋死死盯著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