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稷大事不容推脫。
知縣再三保證,不會放走清泉寺任何一個和尚。
大老爺的話說到這個份上,趙甲無法反駁。
……
“啊!”
大嘴跳了起來。
“我們兄弟要跟趙頭您去押送?”
趙甲頷首。
磕。
老成將旱煙桿鍋子碰在鞋底,把煙灰敲出來,瞇著眼睛說道:“只怕趙頭回來,清泉寺已經被抄。”
“大老爺會派誰去?”
“肯定是他的小舅子啊。”
瘦個差撥接過話茬,抱怨:“我們兄弟做了什么孽,干著捕快的活兒拿著牢卒的俸,此去八百里,路上不知道多少盜匪,大蟲更是泛濫成災到處吃人。”
趙甲聽著他們的怨言,說道:“有錢拿。”
“多少?”
“每人二兩。”
“去,怎么不去!”
趙甲頓時露出笑容,尋摸道:“貓呢。”
幾人面色一僵。
“……”
“無礙,不干你們的事。”趙甲倒是很寬心。
黑貓成精了,會照顧好自己,想走攔不住。
“收拾好東西,備齊干糧,打磨兵器,三日后出發。”趙甲沒打算把八個差役都帶上,帶四個留四個,再從捕快班子選出十來個。
余下的肯定是行伍中人,也就是梅蘭縣城的兵卒。
兩把勁弩得軍營兵士幫著看顧。
……
金生出了縣衙監牢。
在路上取出早就埋下的衣服,整個人搖身一變從囚犯變成尋常百姓。
來到城南尾,東張西望后鉆入一條偏僻的幽邃小巷。
咚咚。
小巷的門吱呀開了縫隙,內里昏暗看不清人影,金生只是略微停頓就鉆入門中。
鏗。
大門關上。
蹲踞墻頭的陸尋瞇著金瞳,悄悄摸了進去。
……
正堂坐著一位年近三旬的道人,左右各有孔武之人。
道人開口詢問:“都打探清楚了?”
“打探清楚了。”
金二正是為此人辦事。
道人叫徐洪,是個有本事的,據說可以呼風喚霧。
梅蘭縣衙早被他徹底摸透。
忙將消息一股腦說出。
“梅蘭典獄是個老學究,從不問牢獄之事,都是趙甲負責。這個趙甲不簡單,我巧施一計,順水推舟讓他去清泉寺,沒想到他不僅悄無聲息的將自己的夫人帶回,就連清泉寺也一點動靜都沒有。”
“武力不表,這份手段真真厲害。”
道人轉頭看向身旁右手的灰衣大漢:“雄濤,你看他的武功怎么樣?”
雄濤咂摸著說道:“不交手不好分辨,聽說他練了二十年的武備要略,就算武備要略沒有內功心法,能有二十年的功夫,已是外門好手。一把樸刀在手,等閑不能近。”
左邊臉頰瘦削的漢子說道:“不如誘他出來,你我兄弟做了他。”
道人徐洪擺了擺手,示意道:“不必了,再是好手受困圍攻也得死,現在對他出手,反而會引起官府的懷疑,真派重兵護送的話,我們再想得手就難了。”
雄濤敬佩道:“此番我們選在潯陽江上動手,讓他們都沉江喂魚,了無痕跡,官府就是想追查也查不明白。”
幾人壓低聲音大笑。
金二隨之附和。
“氣味有些不對。”
金二明顯愣了一下。
在座三人,算上他四個俱是男人,怎么傳出女子的聲音。
循聲而去,在陰影中隱約看到一位身段婀娜的婦人,婦人的身影很淡,像是完全和正堂一旁的黑暗融為一體。
在看到婦人的那一刻,金二打了個冷顫。
他心中升起一個大膽駭人的想法。
“誰?!”
道人赫然起身,從袖袍拿出一枚銅鏡向婦人看去的方向照。
房梁上,一條近四尺的玄貓亮起金色獸瞳。
警惕的眾人頓時放松心神。
“好大的黑貓。”
“原來是一只貍奴。”
“虛驚一場!”
幾人紛紛感嘆玄貓的個頭,道人也收起銅鏡。
‘是它!’
金二遮掩了眼底的錯愕,他記得這只大黑貓,就是黑貓抓傷了巡檢家的貓檢他才趁亂脫身,只是他怎么都沒想到,這只大黑貓竟跟著自己來了。
一想到那幾個差撥對黑貓的試探,脊背的涼意竄上后腦勺。
妖怪?
他很想開口,然而有所顧忌的他還是沒有將一切和盤托出。
萬一讓他們知道黑貓是跟著他來的,恐怕不會有什么好下場。
貓就是貓。
它又不會說話。
何必徒生事端自己嚇自己。
少頃,金二被遣繼續潛伏,幾人也散了去,不知在忙些什么。
總之應該是為了他們的大計。
黑貓陸尋金瞳微微閃爍,它也被婦人嚇了一跳,那種如被毒蛇盯住,毛骨悚然的感覺讓他久久不能平靜。
明明剛才正堂只有四個人,卻在他思索甩尾的時候被一不知什么來歷的婦人叫喝出來。
身體的習慣是巨大的。
一思考,尾巴倒是先動了。
就像還有人類身軀的時候,思考就會無意識抖腿一樣,陸尋沒法時時刻刻的控制著身體。
‘這個人,’
‘是鬼?’
陸尋躊躇半天還是選擇跟上去,他長這么大還沒見過鬼。
而且,他一個老貓能有什么壞心思呢,鬼就是想害他,也得問問他爪牙是否鋒利。
出了城,陸尋遠遠吊在婦人身后。
行百米外。
緊跟婦人的陸尋猛然停住腳步。
寒毛炸,飛機耳。
高弓身子的陸尋瞳孔縮小,好濃郁的血腥味,身體本能的開始排斥,血腥味中還有一股子濃郁熏人的尿騷味,對味道的畏懼刻在基因的深處。
陸尋不清楚尿騷味的主人是誰,但恐懼已浸透了他的身軀。
婦人停在黑暗前,盯著黑貓,緩緩蹲下身子,招手道:“老貓、老貓,過來,過來。”
陸尋根本不敢上前,慢慢后退,打算先脫離讓自己恐懼的地帶。
呼吼!
轟鳴的低音怒嘯震動四方。
黑暗中一雙碩大黃金瞳懸在蹲下身子的婦人上方。
陸尋倒吸一口涼氣。
因為太過用力,扎的他肺子生疼。
“草!”
言語盡做喵。
奪命就是狂奔。
吼!
一條吊睛白額大蟲穿過婦人從黑暗中跳出。
猛獸之狩,一躍兩丈。
兇利的風裹挾著腥氣一股腦的涌上來。
陸尋根本不敢回頭看。
“貓走!”
“……”
“貓走!”
“樹呢,大樹呢?!”
狂奔的陸尋感受到身后傳來的死亡,尋找可以躲藏的高林。
可惜古代世界根本沒有現代綠化,縣城周圍的樹木因為起居之用早就被砍伐干凈,連一顆小樹苗都沒有剩下。
距離縣城高墻只有幾米,然而大蟲的利爪已經擦到陸尋。
只是輕微擦著就讓近四尺的陸尋失衡摔了出去。
眼前高墻在前,已經沒有給三腳老貓蓄力的空間,翻轉的陸尋傲嘯:
“換頭!”
在接觸地面的霎那身軀變成了癩頭蛤蟆。
“起!(咕)”
蛤蟆腿一弓。
彈射如箭,一躍三米。
身后的老虎也一同跳了起來。
一虎一蛤,竟在空中相對靜止。
血盆大口已經張開,似乎下一刻就會生吞了蛤蟆。
“換頭!”
癩頭蛤蟆長出黑毛變成玄貓。
“貓走!”
凌空變向。
黑貓跳過城樓,消失在茫茫縣城,沒有回頭。
“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