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是活路了,這還用問?”李春城不假思索地說道,心臟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腎上腺素沖刷著疲憊。
“那好,既然這樣,后面你就要絕對聽我的,OK?”涵雯銳利的目光緊緊鎖住韓巖,不容置疑。她沒等回答,已經從武器架上抓過兩件東西拋給韓巖——一件是巴掌大小、造型奇特的金屬塊,入手冰涼沉重;另一件是像液態金屬一樣柔軟的背心。
“穿上這個,能擋一下低功率脈沖。那個是聲波震蕩器,對著人按側面按鈕,范圍三米,非致命但夠他們暈半天?!焙┱Z速飛快,自己則利落地套上一件深灰色的戰術背心,抓起一把造型流暢、槍管下方帶著能量指示器的脈沖手槍,又往腰帶上別了幾個金屬圓片?!皠幼骺?!他們到電梯口了!”
李春成手忙腳亂地套上那件奇怪的背心,它立刻自動收緊貼合身體,冰涼感讓他精神一振。他緊緊攥住那個沉甸甸的震蕩器,手心全是汗。
涵雯沖到主控臺前,手指在虛擬鍵盤上舞出殘影?!敖o他們點見面禮。”她狠狠按下一個按鈕。外面走廊里立刻傳來幾聲沉悶的爆炸和刺耳的電磁尖嘯,監控屏幕顯示走廊燈光瘋狂閃爍,幾個剛沖出電梯的黑影被突如其來的強光和噪音沖擊得一個踉蹌。
“走!”涵雯低喝一聲,沖到公寓內側一扇不起眼的合金門前,手掌在門框隱蔽處一按,門無聲地向側面滑開,露出一條向下延伸的狹窄維修通道,彌漫著金屬和潤滑油的氣味。
兩人剛鉆進去,身后的合金門就自動關閉并發出沉重的鎖定聲。幾乎同時,公寓正門方向傳來了沉悶的撞擊聲和能量武器灼燒金屬的嘶嘶聲——追兵到了。
通道內一片漆黑,只有涵雯戰術目鏡上閃爍著微弱的綠光。她打開一個便攜光源,微弱的光束照亮布滿管道和線纜的墻壁?!案o,別碰任何東西。”她當先向下跑去,腳步聲在金屬通道里發出輕微的回響。
李春成緊隨其后,感覺心臟快要從喉嚨里跳出來。右臂的灼痛在奔跑中不斷加劇,每一次擺動都牽扯著神經。下方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和呼喊,顯然敵人也判斷出了他們的撤離路線,分兵堵截。
“下面有人!”李春成喘著氣提醒。
“知道?!焙┰谝粋€拐角處猛地停下,從戰術背心上摘下一個金屬圓片,激活后貼在墻壁上?!芭肯拢 彼话褜⒗畲撼砂吹乖诒涞牡孛妗?
轟!
一聲沉悶的巨響伴隨著劇烈的震動傳來,整個通道都在搖晃,粉塵簌簌落下。強烈的沖擊波裹挾著灼熱的氣流從下方通道口涌上來。涵雯的微型爆破裝置精準地炸塌了下方一小段通道,暫時封死了追兵上來的路。
“這邊!”涵雯拉起李春成,轉向旁邊一個更小的岔道口。這條通道更加低矮,韓巖不得不彎著腰前進。涵雯的戰術目鏡快速掃描著前方。“前面是連接大廈主通風系統的檢修口。出去就是48層西翼的公共衛生間。準備好,外面情況不明。”
她在一個布滿格柵的通風口前停下,小心翼翼地用工具撬開固定栓。一股混合著清潔劑和空氣清新劑的微涼氣流涌了進來。涵雯側耳傾聽片刻,然后猛地將格柵推開,靈巧地鉆了出去。李春成緊隨其后,狼狽地滾落在光潔的瓷磚地面上。
他們身處一個豪華衛生間,空無一人。巨大的落地窗外,是令人目眩的都市夜景和橫貫天穹的“宇宙之鏈”,斑斕的星光此刻卻顯得冰冷而遙遠。
“不能走正門。”涵雯迅速掃視環境,目光鎖定在巨大的觀景窗上。“信我嗎?”
李春成看著窗外幾百米的高度,一陣眩暈,但身后隱約傳來的爆破聲和金屬撞擊聲讓他別無選擇?!靶牛 ?
涵雯嘴角勾起一絲決絕的弧度。她沖到窗邊,從腰間取下一個吸附裝置按在玻璃上,同時舉起脈沖手槍,對著吸附裝置中心開了一槍!
嗡——!
一道高能脈沖束精準擊中裝置。沒有劇烈的爆炸,玻璃以被擊中的點為中心,瞬間無聲無息地碎裂、汽化,形成一個直徑約一米半的規整圓洞!猛烈的氣流瞬間灌入,吹得兩人衣衫獵獵作響。
“跳!”涵雯毫不猶豫地喊道。
跳?李春成看著窗外令人窒息的高度和下方如同玩具車般大小的飛行車,大腦一片空白。但涵雯已經抓住他的胳膊,縱身躍出了那個破洞!
失重感瞬間攫住了李春成,風在耳邊呼嘯。他絕望地閉上眼,感覺心臟停跳了一拍。然而,預想中的急速下墜并沒有發生,一股強大的力量猛地將他向上提拉!
他驚恐地睜開眼,發現自己和涵雯正被涵雯手腕上射出的、帶有強力磁吸的納米索懸掛在大廈光滑的外墻上!涵雯的另一只手已經射出第二道索,牢牢吸附在更高處的墻面上。她像一只靈巧的蜘蛛,利用納米索的收縮和磁力轉換,帶著韓巖在垂直的玻璃幕墻上快速向上攀爬!
“抓緊我!”涵雯的聲音在風中有些變形。李春成死死抱住她的腰,低頭看去,只見他們剛剛破窗而出的位置,幾個黑衣人的身影出現在洞口,正試圖向下張望。其中一人似乎發現了他們,舉起了武器,但距離和角度已經讓射擊變得極為困難。
“他們在上面!”通訊器的聲音碎片被風刮到李春成耳邊。
“目標向頂層移動!啟動空中封鎖!”追兵氣急敗壞的聲音在通訊頻道里響起。
涵雯帶著李春成爬到了大廈頂部邊緣一個設備平臺的陰影處,暫時脫離了下方追兵的視線。她喘息著,快速收回納米索?!八麄兊娘w行車馬上會封鎖這片空域,地面部隊也會包圍大廈。我們得換個‘交通工具’?!?
李春成驚魂未定,順著涵雯的目光看去。只見下方幾十米處,一條繁忙的磁懸浮軌道橫穿兩棟大廈之間,一輛流線型的空中列車正閃爍著尾燈,沿著無形的軌道高速駛來,車頂光滑平整。
“看見那列車了嗎?下一輛過來時,我們跳下去。”涵雯的語氣平靜得像在談論晚餐。
“跳…跳上列車頂?!”李春成覺得她瘋了。
“這是唯一能快速脫離他們包圍圈的辦法。車頂有維護用的安全扶手,抓住就行。脈沖槍和震蕩器準備好,車廂里可能有便衣,或者他們的人也會跳上來?!焙z查著自己的武器,眼神冷靜得可怕。
遠處,兩輛純黑色的飛行車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鯊魚,引擎發出低吼,正調整姿態,準備封鎖這片空域。大廈下方,更多閃爍著內務部標志的車輛呼嘯而至。
就在這時,又一列空中列車閃爍著藍色的運行燈,沿著軌道高速接近,巨大的車體在下方投射出移動的陰影。
“就是現在!”涵雯低吼一聲,拉著李春成猛地從平臺邊緣躍下!
自由落體的恐懼感再次襲來,但這次李春成有了心理準備。他死死盯著那飛速接近的銀色車頂,在涵雯精準的時機把控下,兩人幾乎是擦著高速列車尾部躍下!
砰!砰!
兩人重重落在相對柔軟的車頂材料上,巨大的慣性讓他們向前翻滾。李春成感覺全身骨頭都要散架了,右臂的傷口更是傳來撕裂般的劇痛。他本能地伸出手,在翻滾中幸運地抓住了一根凸起的維護扶手,險險穩住了身體。涵雯則已經半跪著,脈沖手槍警惕地指向后方。
列車高速穿行在鋼鐵森林之間,強烈的氣流吹得人幾乎睜不開眼。后方,那兩輛黑色飛行車顯然沒料到他們如此瘋狂,短暫地滯空后,引擎爆發出更強的轟鳴,加速追來!飛行車降低高度,試圖與列車并行,車窗降下,槍口再次探出。
“趴低!”涵雯大喊,同時舉槍還擊。一道藍色的脈沖光束擦著車頂射過,擊中前方一座大廈的廣告牌,引發一陣電火花和虛擬影像的扭曲閃爍。
李春成趴在車頂,緊緊抓住扶手,另一只手摸索著拿出那個聲波震蕩器。他回頭看去,一輛飛行車正從側后方逼近,幾乎與列車平行,車內的黑衣人正試圖瞄準涵雯。
沒有猶豫,李春成對著那輛飛行車的駕駛艙位置,狠狠按下了震蕩器的按鈕!
嗡——?。?!
一股無形的、高頻的劇烈震蕩波瞬間擴散開來。雖然主要能量向前方錐形區域釋放,但近距離的李春成和涵雯也感到一陣強烈的惡心和眩暈,耳膜刺痛。效果是立竿見影的——那輛逼近的飛行車猛地一歪,像是喝醉了酒,駕駛員顯然受到了強烈沖擊,飛行車失控地撞向旁邊一棟大廈的凸起結構!
轟隆!
一聲巨響伴隨著耀眼的火光,失控的飛行車化作一團火球墜落下去。
“干得漂亮!”涵雯贊了一聲,但聲音被風聲和警報聲掩蓋。另一輛飛行車見狀立刻拔高高度,顯然忌憚震蕩器的威力,改為在高空遠遠跟隨,并用通訊器呼叫支援。
列車高速駛過一個巨大的全息廣告牌,廣告內容瞬間切換成聯盟主席嚴肅的面孔:“維護秩序,清除一切不穩定因素…”這諷刺的一幕讓李春成心頭冰冷。
“前面是中央樞紐站,人流量巨大,他們不敢輕易開火,但肯定布下了天羅地網。”涵雯在狂風中喊道,“我們得在進站前跳車!”
李春成看著下方飛速掠過的街道和越來越近的龐大站臺建筑,艱難地點點頭。他注意到涵雯的臉色有些蒼白,呼吸也急促了許多。
“你受傷了?”韓巖大聲問。
“剛才跳下來的時候,被流彈擦了一下,沒事?!焙┎辉谝獾財[擺手,但韓巖看到她戰術背心的側面有一片焦黑的灼痕,邊緣似乎有暗紅的血跡滲出。她之前一直在硬撐!
一股復雜的情緒涌上韓巖心頭——恐懼、感激,還有一種被逼到絕境的狠勁。他握緊了震蕩器,芯片在口袋里沉甸甸的,提醒著他這一切的代價和意義。
列車開始減速,準備進入燈火通明的中央樞紐站。站臺上人頭攢動,巨大的穹頂下閃爍著各種信息流。涵雯強忍著傷痛,指著前方軌道即將匯入站臺前的一段相對低矮的懸空車道:“看到那段車道了嗎?下方是貨運通道,有緩沖網!我們從那里跳!準備好!”
列車呼嘯著接近那段懸空車道。涵雯深吸一口氣,拉著李春城站到車頂邊緣。
“三!二!一!跳!”
兩人再次縱身躍下!
這一次,高度只有十幾米,下方是縱橫交錯的金屬支架和看起來相對柔軟的彈性緩沖網。然而,就在他們躍出車頂的瞬間,后方高空那輛緊追不舍的飛行車,不顧一切地射出了一道粗大的藍色脈沖光束!目標并非他們,而是他們即將落足的那段懸空車道的支撐結構!
轟?。。?
猛烈的爆炸在韓巖和涵雯下方炸開!灼熱的氣浪將他們向上掀飛了一段距離。堅固的合金支撐結構在脈沖武器的轟擊下扭曲、斷裂,發出令人牙酸的金屬呻吟聲。
“不!”李春成在空中絕望地看著下方。他們原本瞄準的緩沖網區域,隨著支撐結構的崩潰,一大片連帶著緩沖網如同脆弱的玻璃般碎裂、塌陷,露出了下方深不見底的、閃爍著零星燈光的城市深淵!斷裂的車道殘骸如同巨獸的獠牙,猙獰地指向空中。
涵雯顯然也看到了這毀滅性的一幕,眼中閃過一絲震驚和決然。爆炸的沖擊波打亂了他們的下落軌跡。兩人在空中失控地翻滾,彼此的手在混亂中試圖抓住對方。
“抓住我!”李春成嘶吼著,不顧一切地向涵雯伸出手。
涵雯也竭力伸出手臂。兩人的指尖在呼嘯的風中短暫地觸碰了一下,冰冷的觸感轉瞬即逝。
緊接著,一股因爆炸和結構坍塌產生的、混亂而強烈的下旋氣流猛地將兩人分開!
李春成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將他狠狠甩向一側斷裂翹起的巨大合金殘骸。他本能地用沒受傷的左臂護住頭,重重地撞了上去,劇痛瞬間淹沒了他,眼前一黑,意識如同風中殘燭般搖曳。
在徹底失去意識前的最后一瞬,他模糊的視野捕捉到涵雯的身影被另一股混亂的氣流卷向那塌陷形成的、漆黑深邃的巨大空洞邊緣。她似乎竭力想抓住什么,身體在斷口邊緣危險地晃動著,最終,如同斷了線的風箏,無力地向下墜去,消失在下方那片令人絕望的黑暗深淵之中……
“涵雯——!”李春成的嘶喊被淹沒在金屬扭曲斷裂的巨響和城市遙遠的喧囂里。他趴在冰冷、傾斜的殘骸上,右臂的傷口再次崩裂,鮮血滲出染紅了灰色的工裝。斷裂的車道在夜風中發出不祥的吱嘎聲,隨時可能徹底崩塌。頭頂上方,那輛肇事的飛行車盤旋著,如同禿鷲般投下冰冷的探照燈光束,牢牢鎖定了他這個孤立無援的目標。芯片還在口袋里,冰冷而沉重,但現在,他不僅失去了唯一的盟友,自己也被困在了這懸于深淵之上的絕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