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莉薇婭踏上驅逐艦冰冷的甲板時,最后一絲力氣仿佛被抽空。
她踉蹌了一下,扶住冰冷的船舷
回頭望向那片被戰火和濃煙籠罩、正在飛速遠離的阿扎爾米亞海岸線。
火光映照著她布滿硝煙、血跡和疲憊的臉龐
銀色的發絲在帶著咸腥味的海風中凌亂飛舞。
藍色的眼眸深處,倒映著那片正在沉淪的大地
冰冷依舊,卻多了一絲難以言喻的沉重。
夏晞癱坐在甲板上,抱著她的狙擊步槍,頭盔扔在一邊
琥珀色的眼睛失神地望著天空。塔夏靠在艙壁上
左臂的“隼”系統接口冒著淡淡的青煙,暗紅色的瞳孔里殘留著戰斗的余燼。
澪靜靜地站在莉薇婭身邊,戰術平板已經收起
冰藍色的目光望著遠方海天交界處
那里,似乎有新的風暴正在匯聚。
戰爭,遠未結束。
而她們,伊邪那岐的利刃,只是大國棋局上,一枚剛剛淌過血海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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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日的航行,在北大西洋冰冷的海風中度過。
“盧卡斯”號巨大的艦體切開深灰色的海浪,犁出長長的白色航跡。
驅逐艦上的日子是緊張而壓抑的,戰斗的創傷和失去同伴的悲痛籠罩著幸存的特種部隊士兵。
野犬小隊則更多時間待在分配給她們的艙室內休整、檢修裝備。
塔夏的“隼”系統接口在驅逐艦工程師的幫助下進行了緊急修復,
夏晞給“近衛”做了徹底的清理校準
澪則利用驅逐艦的衛星鏈路,默默收集著關于西伯利亞盟“厄瑞玻斯”序列的蛛絲馬跡
以及阿扎爾米亞后續的混亂局勢。
莉薇婭站在艦艏,迎著凜冽刺骨的海風。
她的傷在伊邪那岐強大的生物修復技術下已經基本愈合
但內心的某種東西,似乎永遠地留在了那片燃燒的港口。
她想起那個抱著兔子玩偶、眼神空洞的小女孩
想起港口登陸艇旁堆積的尸體,想起厄瑞玻斯那跪在火焰中的殘破身影……
冰冷的藍眸深處,有什么東西在翻涌,又被強行壓下。
當自由女神像的輪廓終于出現在遙遠的海平線上時
一種劫后余生的復雜情緒在艦上彌漫開來。
紐約港,北盟的心臟。
靠岸的儀式異常隆重。碼頭上軍警林立,紅毯鋪地。
當野犬小隊和羅恩帶領的幸存特種部隊成員走下舷梯
迎接他們的是山呼海嘯般的歡呼和無數閃爍的鎂光燈。
身著黑色西裝、神情肅穆的北盟秘書長在眾多高官的簇擁下,親自來到碼頭迎接。
秘書長是一位頭發花白、面容矍鑠的老者,眼神深邃而充滿威嚴。
他無視了記者的長槍短炮,徑直走到莉薇婭和羅恩面前,伸出雙手,分別用力握住了他們的手。
他的手溫暖而有力
“女士們,勇士們,”
秘書長的聲音通過擴音器傳遍碼頭,沉穩而充滿力量
“我代表北盟全體人民,向你們致以最崇高的敬意和最深的感激“
“在阿扎爾米亞那片地獄般的土地上”
“你們以無與倫比的勇氣、智慧和犧牲精神”
“捍衛了文明的價值,拯救了數百條無辜的生命”
“你們是北盟的驕傲,是人類的英雄!”
他的目光掃過野犬小隊,尤其在莉薇婭臉上停留了一瞬
“伊邪那岐的戰士們,在這場艱難的撤離行動中,發揮了不可替代的關鍵作用。”
“你們證明了,在守護自由與生命的道路上,人類與科技可以并肩作戰”
掌聲雷動,經久不息。
幸存下來的平民們相擁而泣
夏晞有些不適應地別開臉,塔夏嘴角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嘲諷,澪依舊平靜。
莉薇婭只是微微頷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仿佛那些贊譽與她無關。
只有羅恩,挺直了傷痕累累的脊背,對著秘書長和人群行了一個標準的軍禮,眼中含著淚光。
儀式過后是短暫的休整和授勛,羅恩和他幸存的隊員獲得了象征最高榮譽的勛章。
輪到野犬小隊時,秘書長親自將四枚特制的、鑲嵌著藍色鉆石的星形勛章別在她們的胸前。
“這不是結束,女士們,”秘書長在給莉薇婭佩戴勛章時,聲音壓得很低,只有她能聽見
“硬盤里的東西,將改變棋局,而你們,伊邪那岐工業,將是北盟最信賴的伙伴。”
他的眼神意味深長
莉薇婭的瞳孔幾不可察地收縮了一下,隨即恢復了冰冷
她只是再次頷首:“職責所在,秘書長閣下。”
告別時刻終于來臨,在碼頭的一個相對安靜的角落
羅恩帶著他僅存的幾名隊員,站在野犬小隊面前
沒有了鎂光燈和歡呼,氣氛變得凝重而真摯。
羅恩臉上的疤痕似乎柔和了一些,他摘下自己的軍帽,露出剃得極短的頭發
他目光復雜地掃過眼前四名風格迥異卻同樣強大的戰士,最后落在莉薇婭臉上。
“莉薇婭隊長,”他的聲音低沉而沙啞,帶著軍人特有的直率
“我為我最初的偏見和懷疑道歉”
“你們…不是冰冷的機器。你們是真正的戰士”
“是值得把后背托付的兄弟…姐妹。”
他頓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詞
“沒有你們,我們所有人都得死在那個鬼地方。特別是最后…”
他想起港口那驚天動地的一擊,眼中依舊殘留著震撼
“謝了。這條命,是你們救的。”
他身后的隊員也紛紛挺直胸膛,向野犬小隊行以最莊重的軍禮
眼神里充滿了感激、敬佩,以及一絲面對非人力量的復雜敬畏。
莉薇婭看著眼前這群在血與火中同生共死的戰士
冰冷的藍眸深處,似乎有什么東西微微融化了一瞬。
她抬起手,回了一個簡潔有力的軍禮。
“彼此。保重,羅恩。”
夏晞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也學著回禮。
塔夏懶洋洋地抬了抬手。
澪則微微頷首。
沒有過多的言語,戰士之間的情誼,有時一個眼神,一次敬禮,便已足夠。
一輛低調奢華的黑色加長轎車無聲地滑到碼頭邊緣。
車門打開,里面是伊邪那岐工業標志性的銀灰色內飾
前來接引的后勤人員恭敬地站在車旁。
野犬小隊轉身,走向那輛象征著歸屬與未知未來的座駕
就在她們即將登車時,身后突然爆發出更加熱烈、更加真摯的歡呼聲
是那些被她們從地獄中拖出來的幸存者們,們揮舞著手臂,淚水流淌,用盡力氣呼喊著
“謝謝你們!”
“野犬萬歲!”
那個失去了母親、被夏晞安撫過的小女孩,被一個男人抱著
小手用力地揮舞著那個破舊的兔子玩偶,小臉上洋溢著劫后余生的笑容和純粹的感激。
夏晞的腳步頓住了,她回頭看向那片歡呼的人群
看向那個揮舞著兔子的小女孩,琥珀色的眼眸里瞬間盈滿了淚水。
她用力吸了吸鼻子,朝著人群,露出了一個帶著淚花的、燦爛無比的笑容,用力揮了揮手。
塔夏的嘴角也難得地勾起一個真實的、不帶嘲諷的弧度
澪的目光在那片歡呼的人群上停留了一秒,冰藍色的眼底,數據流似乎停頓了一幀
莉薇婭最后看了一眼那片沸騰的碼頭
看了一眼羅恩和他隊員依舊挺立敬禮的身影,看了一眼歡呼的人群
然后,沒有絲毫留戀地轉身,彎腰
第一個鉆進了轎車冰冷的金屬車廂。
車門緩緩關閉,隔絕了外面的歡呼、淚水、陽光和自由的氣息。
車廂內一片寂靜,只有引擎啟動時低沉的嗡鳴
軟的真皮座椅包裹著疲憊的身軀,恒溫系統送來恰到好處的暖風。
夏晞靠在寬大的椅背上,看著窗外飛速掠過的自由女神像和曼哈頓的摩天大樓
長長地、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仿佛要將肺里所有的硝煙和血腥都吐出來。
她閉上眼睛,喃喃道:“終于…結束了…”
塔夏則熟練地打開了車廂內嵌的加密數據終端
暗紅色的瞳孔開始瀏覽起最新的加密信息流,嘴角掛著一絲慣常的、玩味的弧度
仿佛剛才的生死離別從未發生。
“結束?小夏晞,恐怕…才剛剛開始呢。”
她的指尖在虛擬鍵盤上輕輕敲擊
“西伯利亞盟的‘問候’,老板的‘關心’,還有北盟秘書長意味深長的眼神…哼,大一盤棋”
澪安靜地坐在窗邊,冰藍色的眼眸倒映著窗外飛速后退的繁華都市
她手腕上的微型戰術平板屏幕亮著幽光
上面正無聲地流淌著關于“厄瑞玻斯”序列殘骸回收、西伯利亞盟異常軍事調動、以及阿扎爾米亞最新權力真空的分析報告
數據,是她理解這個復雜世界的唯一語言。
莉薇婭坐在最前排,背對著她們。她沒有看窗外,也沒有看任何屏幕
她只是微微低著頭,看著自己攤開的、骨節分明的手掌
掌心似乎還殘留著零點系統激發器那冰冷的觸感
以及…那個小女孩揮舞兔子玩偶時,帶起的一絲微弱氣流。
她緩緩地、用力地握緊了拳頭,甲深深陷入掌心,帶來一絲尖銳的痛感。
轎車平穩地駛入機場專用通道,停在一架流線型、涂裝著伊邪那岐巨大銀色“∞”標志的私人飛機旁
舷梯放下,如同巨獸張開的嘴。
野犬小隊依次下車,踏上舷梯,莉薇婭的靴底踏上飛機冰冷的金屬地板時,她最后回望了一眼這片北盟的土地。
自由女神像在遠處矗立,手中高舉的火炬在陰沉的天空下,似乎也蒙上了一層冰冷的陰影。
她轉身,走進了機艙,門在她身后緩緩合攏,將整個世界隔絕在外。
機艙內部是極致的奢華與冰冷,軟的白色真皮沙發
光可鑒人的胡桃木飾板,隱藏式的氛圍燈散發著柔和的藍光。
空氣中彌漫著一種昂貴的、無生命的清香
港口碼頭的歡呼、硝煙、血腥和淚水,形成了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夏晞歡呼一聲,把自己扔進一張巨大的沙發里,舒服地蹭了蹭
“哇!終于可以好好睡一覺了!”
塔夏則徑直走向吧臺,給自己倒了一杯琥珀色的烈酒
靠在吧臺邊,晃動著酒杯,暗紅色的眼眸帶著審視打量著機艙內的一切。
澪安靜地走到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
目光投向窗外開始移動的跑道,戰術平板放在腿上,屏幕依舊亮著。
莉薇婭走到最前面,屬于隊長的位置坐下
她解下腰間的快拔槍套和零點激發器
放在身旁光滑的桌面上,屬與木質桌面碰撞,發出輕微的聲響。
引擎開始轟鳴,巨大的推力將身體壓向椅背
飛機開始在跑道上加速,窗外的景物飛速后退
最終脫離地面,沖向鉛灰色的天空。
莉薇婭靠在椅背上,閉上眼睛
機艙的恒溫系統很舒適,但一種更深沉的寒意,卻從她的骨髓里滲透出來。
老板那輕佻而充滿掌控欲的話語
帕圖爾博士那絕望而溫柔的眼神
厄瑞玻斯那猩紅的復眼
西伯利亞盟冰冷的標識
北盟秘書長意味深長的笑容…
如同破碎的幻燈片,在她緊閉的眼前瘋狂閃回。
她攤開一直緊握的拳頭,那是四道的指甲印。
伊邪那岐的利刃,染血歸來
而握緊刀柄的手,似乎比刀鋒本身更加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