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載而歸。

兩次收獲，足以讓車內每一個人都暫時忘卻了旅途的疲憊。

在這片廢土上，任何一次巨大的成功，都必然會掀起等量的波瀾。

“......雜音......聽到沒......黑市那邊......瘋了......”

車載無線電通訊器里，碎星正戴著耳機，眉頭緊鎖地調試著頻率。

斷斷續續的、夾雜著大量靜電噪音的加密頻道中，一些模糊的詞匯被他捕捉下來。

“什么情況？”白月魁清冷的聲音響起，打破了車內輕松的氛圍。

“是我們在黑市布置的幾個監聽頻道。”碎星摘下耳機，表情有些古怪，“信號很差，但我反復確認了幾個關鍵詞。‘奇跡’、‘神水’、‘修復’......還有，‘黑發巫師’。”

最后一個詞，讓車內的空氣瞬間凝滯。

林離睜開了眼睛，平靜地看向碎星。

“不只是一個頻道。”碎星繼續說道，臉色愈發凝重，“我切換了幾個拾荒者常用的公共頻率，雖然亂七八糟，但都在討論一件事。一個黑頭發的東方人，能憑空造水，能讓廢鐵重生。他們叫他‘奇跡法師’。”

老熊的繃緊了臉，他猛地坐直了身體，看向林離，眼神里充滿了震驚和擔憂。

他們都明白這意味著什么。

在黑市那種魚龍混雜、信息以光速傳播的地方，林離那堪稱神跡的手段，就像一顆巨石砸入了死水潭。現在，激起的已經不是漣漪，而是滔天巨浪。

白月魁沒有說話，她只是默默地拿出了自己的戰術平板。

屏幕上光影流轉，幾秒鐘后，一份份經過加密處理的情報開始從她遍布廢土的情報網中匯集而來。

【情報來源：血狼傭兵團線人。目標：黑市。事件：疑似異能者出現，代號‘巫師’，可憑空生成純凈水，修復精密儀器。威脅等級：未知。建議：觀察，暫不接觸。】

【情報來源：拾荒者聯盟‘鼴鼠’。事件：黑市出現‘奇跡法師’，其團隊擁有異能武器，實力強大。已有多方勢力對其產生興趣，包括‘清道夫’的探子。】

【情報來源：......】

一條條情報，都在印證著碎星的監聽結果。

關于“黑發巫師”和“奇跡法師”的傳說，正以一種超乎想象的速度，在廢土的地下世界瘋狂蔓延。

他們，已經徹底暴露在了廢土所有勢力的聚光燈下。

“媽的，這下可熱鬧了。”老熊低聲咒罵了一句，臉上滿是憂色，“這些名號聽著威風，但也等于是在腦門上刻了‘我這有寶貝，快來搶我’這幾個字。”

“是麻煩，也是機會。”白月魁關掉了平板，目光轉向林離。

她的眼神很復雜，有對他那鬼神莫測手段的驚艷，有對未來風暴的隱隱擔憂，但更多的，是一種深邃的、探究般的好奇。

她第一次發現，自己完全看不透眼前這個男人。

“你的力量，會引來無數的覬覦者。”白月魁的聲音壓得很低，只有她和林離能聽見，“貪婪的豺狼，狡猾的狐貍，還有潛伏在暗處的毒蛇。他們會用盡一切辦法，想要弄清楚你秘密，然后......占為己有。”

林離的表情依舊平靜：“我知道。”

他當然知道。

從他決定在黑市展示魔法的那一刻起，他就預料到了今天。

想要快速發展，想要建立秩序，就必須展露力量。

而展露力量，就必然會引來挑戰。

這是瑪娜生態的法則，也是這個世界亙古不變的真理。

......

車輛駛入龍骨村，村民們爆發出雷鳴般的歡呼。

但林離和白月魁沒有參與慶祝，他們徑直走向了指揮室。

門在身后關上，隔絕了外界的喧囂。

指揮室內，只有兩人。

白月魁沒有坐下，她就站在巨大的電子地圖前，背對著林離。

許久的沉默后，她才緩緩開口，聲音里帶著一絲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異樣。

“‘魔法’......你之前是這么稱呼它的。”

“是的。”

“雖然我問過，但這次，我還是要重新詢問一次，它的原理是什么？”白月魁轉過身，一雙清冷的眸子死死地盯著林離。

“不是能量轉換，也不是物質重組。我查閱了我資料庫里所有前文明的科技理論，沒有任何一種能夠解釋你的手段，那不是科學。”

“你可以理解為，是與世界的另一種溝通方式。”林離沒有隱瞞，他知道，想要獲得這位強大盟友的完全信任，就必須給予她足夠的尊重和坦誠，“通過精神力，與世界本身最底層的規則共鳴，然后‘說服’或者‘命令’它，按照我的意志發生改變。”

“說服世界？”白月魁咀嚼著這個詞，這個概念已經超出了她的認知范疇。

她是一個極致的現實主義者和科學家，一切都建立在數據和邏輯之上。

而林離所描述的，更像是神話。

她一步步走到林離面前，兩人之間的距離近得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她沒有說話，只是那么看著他。

她的眼神里，那難以言喻的復雜情感愈發濃郁。

有身為強者的審視，有身為領袖的考量，有面對未知的探究，還有一絲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屬于女性的、被那份神秘和強大所吸引的迷離。

“這會給我們帶來巨大的危險。”她終于說道，語氣卻不自覺地柔和了一些。

“我知道。”

“但也會給我們帶來前所未有的機遇。”

“我也知道。”

看著林離那雙無論何時都深邃而平靜的眼睛，白月魁忽然覺得，或許那些即將到來的風暴，并沒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可怕。

車隊帶回的物資中，有一包色彩鮮艷的糖果，是夏豆特意從一個商販那里換來的。

小花從外面沖進來，手里拿著一顆糖，小心翼翼地剝開糖紙，踮起腳，遞到林離嘴邊。

“林離哥哥，吃糖。”

她不懂什么叫“巫師”，也不懂什么叫“暴露”。

她只知道，林離哥哥很厲害，能變出干凈的水，能讓壞掉的玩具恢復原樣。

在她純真的世界里，這就是最了不起的事情。

林離笑著張開嘴，含住了那顆糖。

很甜。

他看著小花那清澈的、不含一絲雜質的崇拜目光，心中的那份平靜愈發堅定。

白月魁將這一幕盡收眼底，眼神中的那一絲復雜，又多了一分莫名的情緒。

她收回目光，重新看向那巨大的廢土電子地圖，上面的光點代表著一個個已知的幸存者勢力。

而更多的，是廣袤的、未知的黑暗區域。

“我們鬧出的動靜，已經足以驚動一些沉睡的大家伙了。”她的聲音恢復了往常的冷靜和決斷，“這里的水，比我們想象的要深得多。在那些真正的龐然大物浮出水面之前，我們必須變得更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