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糧剛剛入庫，怎么晉國就著急忙慌的要咱們去討伐鄭國？”

如今已經是下士的壹早就是脫離了最開始的興奮。

人就是這樣，在得到的時候最不珍惜，一輩子最在乎的還是追逐的過程。

壹是上農夫的時候還是蠻期待戰爭，但是如今被閔黑肩提拔成為貳車之士之后就開始嫌棄晉國怎么天天打仗。

“當然是因為秦國了。”

展黃這個上士一臉憋屈的和壹說道，壹雖然躍遷到他這個階層，但是展黃并沒有什么不屑，樂于分享的人就是遇到條狗都能聊上半天：

“秦侯和楚子聯合，哪怕是晉國也分身乏術，楚子師于武城，以為秦援。秦人侵晉。晉饑，弗能報也。”

“秦國不是在西邊嗎？怎么和南邊的楚子攪合在一起了？”

壹也就是剛剛當上下士，陡然有了參政議政的權利，但是到底不如展黃、閔黑肩這種宗族出身的眼界，對這點事情還是有點迷茫。

“有晉國這個中原霸主在，秦楚聯合就有了基本保障，只是兩方嘛，私底下的糾紛同樣不少。”

閔黑肩也適時的補充，實際上秦楚在春秋中后期那不是一般的關系好。

楚國坑了秦國不少次，秦國那怕滿關中的埋“詛楚碑”（光北宋農業生產都能挖出來三塊），明面上依舊是數次幫助楚國。

像是什么申包胥哭秦廷啊更是不只是一次兩次了。

“去年大旱的不只是咱魯國，如今秋糧入庫，當然是晉國人報復的時候。”

三人嘀咕的不少，但是腳下動作卻是沒有停下來。

而就算是閔黑肩這個下大夫，也是放著空車腿著走路。

原因嘛，也簡單，剛剛設立的閔邑是真的只有兩輛戰車，第二輛還是豎牛帶過來的。

雖然從軍事義務上，一丘四邑十六井上陣只需要一輛戰車，但是一丘出一乘七十二步卒、三名甲士總不能一點行李都沒有吧？

晉國霸主光叫啦啦隊，可不會管吃住的啊。

這個時候下大夫的“貳車”就是很有必要，起碼是要馱運糧草營帳的。

閔邑下大夫這一丘中四個邑，閔黑肩下大夫兩個邑（包括貳車下士壹的一個井），上士豎牛河展黃各一個邑。

閔黑肩和展黃雖然是公族，但是也就是公族破落戶的沒什么家底。

豎牛倒是帶來了一輛車，但是現在忙著去找季孫宿商量他們能不能安排好位置，自然是不能腿著過去，那么就只能讓閔邑這邊的一下大夫、上士和下士選擇走路了。

從曲阜到鄭州不過六百里平路，還不是齊魯宋之間的國道，而是正兒八經的周代高速公路——西周鄭國那一塊是西周王畿，走起來當然是快的很。

秋高氣爽的天氣，雖然有些炎熱，但是大伙已經習慣了反倒不是什么難事。

沿路上基本上是沿著黃河前進，水源也不缺，后勤保障方面起碼不用擔心糧草的。

閔黑肩幾個人一邊商量一邊腿著走，倒是并不是太累。

后世的劉邦一路游俠去大梁也差不多就是走的這一段路。

“吁——”閔黑肩都已經瞎想著三四百年后的事情的時候，豎牛總算是趕著車回來了。

“有結果了沒啊？”展黃一如既往的保持著他的平等待人，或者說是個人都想聊兩句。

“結果出來了。”豎牛雖然才十幾歲，但是少年自小被叔孫豹帶回去做家臣，駕馭馬車的經驗不是一般的熟悉。

“季孫宿、齊崔杼、宋皇鄖從晉國中軍荀罃、士匄門于鄟門。”

“衛北宮括、曹人、邾人從晉國上軍荀偃、韓起門于師之梁門。”

“滕人、薛人從晉國下軍欒黡、士魴門于北門。”

“杞人、郳人從趙武、魏絳斬行栗（表道樹）。”

豎牛說起這個的時候衣服與有榮焉的表情，想想也是，那個大丈夫不想提三尺劍，率十一國聯軍討伐不臣呢？

“好一番熱鬧啊！”展黃沒有什么野心也就沒有什么壞心思，卻是突然想到了閔黑肩之前給他提及的那個蠻夷陋俗：“這和你當初說的差不多。”

“什么差不多？”豎牛到不指望展黃能夠發表什么高見，但是聽說閔黑肩提及的事情，就有了幾分好奇。

“他說有個蠻夷，平民見到貴族必須面對，那蠻夷就幾個貴族圍著平民，總有一個貴族被平民背對，那蠻夷的貴族就能一劍殺之。”

展黃提及此事的時候，只是純粹的為鄭國惋惜，都是姬周貴族，雖然分家不知道多少年了，但是到底都是姓姬，只不過氏不同而已，被晉楚兩國圍毆，確實有點惋惜的。

“這不是我們目前考慮的，”閔黑肩當然感覺到了豎牛對自己的審視，但是這事明顯超綱了，這事明顯不是一個下大夫能夠辦到的。

“咱們關鍵是考慮這一戰會不會打。”

閔黑肩一邊說著這話，一邊看著馬車、牛背上的糧食就是心塞——這可都是自家的糧食啊！

“這一戰估計是打不起來了，”閔黑肩首先就推斷出一個暴論，炸的野心勃勃的豎牛和吃瓜看戲的展黃都是一楞。

至于說壹嘛，剛剛當上下士，還沒摸透規則的他肯定不會多說。

“鄭國打的過晉國嗎？”

展黃立馬搖頭，至于豎牛，遲疑了片刻后也是跟著搖著腦袋——年輕的豎牛可是渴望軍功，尤其是虐菜。

“那加上十國盟軍呢？”

閔黑肩這話說完之后，就連壹都明白了這話的含義，跟著笑起來了。

“那咱們這一次來？”豎牛到底沒有進階成為未來架空叔孫氏的完整版權臣，率先說出了自己的疑惑。

“明年，明年年初的時候晉國肯定東征。”

閔黑肩的第二個暴論拋出來的時候，就連展黃都是眉頭一皺——這么言之鑿鑿的樣子，可不像是他印象中的那個謹慎發小閔黑肩啊。

“就連展黃都看出來晉國這種平時不為姬周宗族諸侯著想的不地道，晉國人自己就一定那么心安理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