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只能辛苦你了。”

叔孫豹很是停頓了一會才說起這話，只是嘴角的苦澀卻是沒有停下來的樣子。

不管三桓和公室、季孫氏和叔孫氏，乃至于三桓于家臣怎么爭斗，他們都知道魯國是自己的，這個時候面對齊國繞過泰山天險，從西邊攻打自己誰都是有種無力感。

閔黑肩愿意站出來，不管實力怎么樣，這本身就是值得稱贊的。

“我記得你閔邑靠經汶水支流，那就再引入一條護城河吧。”

叔孫豹這話看上去隨意，但是閔黑肩知道自己賭對了。

權利和義務是相對的，東周失去關中平原，秦國主動承擔起這份義務的同時也獲得了整個關中平原的法理。

閔黑肩這也是同樣的道理，城閔本就是為了他姓氏的交代，叔孫豹要弄出點門道那是相當多的門道，但是要是拉上“對抗齊國”的大旗，叔孫豹自己都恨不得加高點。

“我希望由豎牛來負責。”既然得寸那就進尺，閔黑肩很快就提出了自己的第二個請求。

“你這……”叔孫豹聽著閔黑肩的請求有點愣神。

“我是公族晚輩，有些話我也就直接說了。”

閔黑肩誠懇的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豎牛在叔孫氏談不上什么發展，叔孫氏歷經宣伯與季孫氏之爭失敗，您是肯定不會在內政和戰爭中過于表現，專注的領域不是外交就是工程。”

“這些事情無法誕生戰功，豎牛就只能一直在叔孫氏磋磨，倒不如……”

“可他到底是我兒子啊。”

閔黑肩是看出來叔孫豹心直口快不是人設，對于這種直率人這才敢指出叔孫氏的問題。

但是叔孫豹自己也有自己的擔憂：

“這孩子我對他很是愧疚，當年逃亡的匆忙，我只能是咬著牙板著臉將他母親哭著趕走。”

不知道是天黑的原因，還是面對的是閔黑肩一個小輩，亦或者是因為叔孫豹這個心直口快的人憋著有點久了，這個中年帥大叔提及這事的時候還是充滿了惆悵：

“在齊國我娶國姜，育孟丙、仲壬，心中還是一直牽掛著他母親。”

閔黑肩知道這是叔孫豹要找個樹洞發泄自己的情緒，也就是一直裝作是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叔孫豹果然受用，這些經歷曲阜權貴知道的人不少，但是能讓他親口發泄的人不多。

也就是閔黑肩品德還行，加上表達善意，叔孫豹自己才說道：

“當年我做夢天要壓下來，也是被豎牛所救，醒過來之后找遍侍從沒有找到豎牛，偏偏在回魯國接任叔孫氏的時候看到了他母親。”

“當他母親讓豎牛獻上雉的時候，我有多心疼你是知道的。”

“卿執羔，大夫執雁，士執雉——這是《周禮》。”閔黑肩適當的提醒道。

叔孫豹現在要的是一個發泄的樹洞，閔黑肩只需要按規矩說話就行。

“對，我叔孫豹的孩子怎么能夠只是一個士人？”叔孫豹一點不在乎在他面前的閔黑肩現在也就是個上士，自顧自的說道：

“我哥宣伯就算是被季孫氏驅逐，依舊是能存吾宗，召吾為卿，所以我也只能是把豎牛這孩子帶到身邊。”

叔孫豹似乎終于說出心理話，表情上也是松了一口氣。

讓一個心直口快的人保留一個情緒，還是這么長時間，叔孫豹也是憋的夠難受的。

這那是叔孫豹啊，這明明是段正淳。

“可是您說的那話也僅僅是讓他“奉雉而從我”、“遂使為豎（小臣）”。”

閔黑肩一直等到叔孫豹的情緒舒緩了不少，這才是冷冷的一句話撕破了叔孫豹偽裝的慈父形象。

不管怎么說，就連叔孫豹也是對他長子的身份有些懷疑，那怕他親口說過“余子長矣”。

“那你這話是什么意思？”叔孫豹從情緒中解脫，立馬就是回到了冷冰冰的政治動物本色。

不管他說的再好，拋棄豎牛的母親是他，拋棄國姜、兩個嫡子著急回魯繼位的也是他，甚至因為國姜改嫁朋友公孫明，遷怒嫡子的還是他。

“父母之為子則為之計深遠。”閔黑肩經過季孫氏那一幫子裝貨之后，哪能看不出來叔孫豹這是為什么要用豎牛。

叔孫豹他不是嫡長子，叔孫氏的家臣都是他大哥留下來的，肯定不如兒子放心，更別說是豎牛這種誰看了都會反對繼承權的兒子。

“豎牛于曲阜，難立寸功，至于汶水，或建功立業，或者身死族滅，也好過在曲阜這里受盡猜忌侮辱。”

你要立深情的人設我當然可以陪你，但是我說給豎牛更好的出路你也別阻礙。

兩個聰明人之間的較量從來不會撕破臉，一切都是順水推舟的完成。

“看起來是我小瞧你了，”叔孫豹看著面前的閔黑肩思緒不少，閔黑肩當然也知道他思考什么。

綠人者人恒綠之。

雖然給別人戴綠帽子的是他哥，但是叔孫豹無論是完全不像自己的庶長子豎牛；

還是嫡子孟丙、仲壬，雖然國姜是貴族婦女，但是齊國宗女的名望——不說沒有，基本跌穿地心了。

叔孫豹前腳著急回魯繼承卿位，后腳國姜就改嫁給公孫明，要知道公孫明和叔孫豹是好友，國姜見過公孫明次數也不少，這兩個嫡子究竟是誰的孩子，叔孫豹也少不得在心理嘀咕。

“這樣吧，我沒有別的意思，就看豎牛自己選擇那一條路。”

叔孫豹這是立深情人設被閔黑肩架住，那么干脆也就不演了。

說是尊重豎牛的選擇，實際上豎牛雖然被質疑血統，但是豎牛要是真的不聽叔孫豹的話，道德約束第一個的就是叔孫豹。

“誠如卿所言，多謝長者。”閔黑肩拜了拜，把叔孫豹的話趕緊做實。

從初畝稅到作丘甲，傳統的封建主層級分明制度很快是要崩潰，甲士會因為沒有公田慢慢墮落，門客、佐貳官吏逐漸成型，閔黑肩當然挖的第一個墻角就是三桓。

那怕挖不到，起碼就三桓目前沒有徹底竊國前需要保持偉光正的形象，也能獲得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