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是要給老媽那邊的親戚拜年。

可能是一方水土養一方人，老媽這邊的親戚都很好。

上輩子家里出了事，這邊的親戚都盡了最大力幫忙。

來這邊之后白言也收了不少紅包，老爸老媽臉上的笑容也沒怎么斷過。

大家都圍著老媽擔心她的身體，甚至還有人送了些名貴的藥材給老媽養胎。

等到拜完年，一家子人聚在一起，大人們打打牌，聊著這一年里天南地北的事。

小孩子們則圍著院子跑，其余不外乎捉雞摸狗、疊磚搭堡壘這些。

中午兩三點吃了這邊特有的點心，晚飯便要等到七八點。

晚飯前大家伙各自拿著炮仗來到入戶的小路邊放。

有親戚家的小孩在比膽量，看誰最晚丟炮仗。

一聲聲炮竹破裂的聲音伴隨著小孩們的嬉笑，火藥味是年味，空氣中彌漫著新年的氣息。

白言也在這時借著老爸老媽的手機打了電話，一個撥給常柏溪，一個撥給夏知允。

手機鈴聲沒來及放完便接通了。

左手邊的手機里立刻炸開常柏溪活力四射的嚷嚷：

“小白？！是你嗎小白！新年快樂！你那邊有沒有放炮？我跟你說我爸剛放了……”

幾乎是同時，右手邊的手機里傳來夏知允細細軟軟、帶著點不確定的聲音：

“喂……你好？是……小白嗎？”

白言頓時有點手忙腳亂，感覺自己像個蹩腳的樂隊指揮，同時應對著兩個風格迥異的樂手。

他趕緊把兩部手機稍微拿開點，對著左手的說：

“小溪你等等！我先跟知允說一聲！”

隨后又立刻湊到右手邊說：“知允是我！新年快樂！你等一下我和小溪說個事！”

常柏溪在電話那頭不干了：

“哇！小白你同時給我們倆打電話？你耍賴！

算了算了，你先聽我說！我爸剛才那個‘大雷管’……”

她的話音未落，背景里果然傳來“砰！！！”一聲巨響，震得白言左耳的聽筒都嗡嗡作響。

白言趕緊把手機拿遠點，對著右耳的手機解釋：

“知允你聽見沒？就小溪她爸，放炮跟炸山一樣……”

夏知允的聲音帶著一絲擔憂和一點點被逗笑的氣音：

“……聽到了，好響。你……你們離遠點，注意安全。”

“放心放心！”

白言又切換回左耳。

“聽見沒！知允都讓你們小心點！不過確實響！跟打雷似的！”

常柏溪得意極了：

“那必須的！誒，你們那邊呢？放了啥厲害的沒？”

就在這時，白言的小表弟很給力地在不遠處點燃了一掛千響鞭炮。

噼里啪啦的密集爆炸聲瞬間席卷了整個院落。

白言興奮地同時把兩部手機舉向聲源方向，讓熱鬧的聲響傳過去：

“聽聽！聽聽我們這邊的！千響的！持久戰！”

左耳手機里傳來常柏溪更加興奮的尖叫和點評：

“哇！這個帶勁！持續時間長！不過單發威力還是我爸的‘大雷子’猛！對吧知允？”

右耳手機里，夏知允輕輕“嗯”了一聲，然后小聲補充：

“……都，都挺響的。小白，你用手捂著點耳朵。”

白慎行不知何時走了過來，看著兒子像個接線員一樣忙活，哭笑不得。

他對著白言左手的手機提高聲音說：

“柏溪啊，新年好！代我跟你爸媽問好啊！讓他們放心，小白沒敢放太危險的炮！”

然后又微微側頭對著白言右手的手機溫和地說：

“知允，新年好。這邊是有點吵，沒嚇著你吧？”

兩部手機里同時傳出回應。

左邊是常柏溪元氣滿滿的：

“白叔叔新年好！知道啦！我會跟我爸說的！”

右邊是夏知允乖巧細弱的：“白叔叔新年好……沒，沒嚇到。”

周錦也在一旁笑著搖頭揚聲道：

“倆孩子，新年快樂！有空來家里玩啊！”

就這樣，白言手忙腳亂卻又樂在其中地同時維持著兩條電話線。

兩邊背景里不同的鞭炮聲、歡笑聲、大人的問候聲通過兩部手機交織在一起，雖然嘈雜，卻充滿了跨越距離的熱鬧和親近。

直到兩邊都傳來大人催促吃飯的聲音，這場奇特的雙線拜年才在常柏溪意猶未盡的“明天再報告戰況！”和夏知允輕輕的“新年快樂，再見”中結束。

老媽這邊是個大家族，晚飯煮了三大桌。

幾個親戚之間坐在一起胡亂調侃著，有幾個不打算回去的這種話開了幾瓶酒在對吹。

白言乖巧地坐在小孩那桌，看著一大群表兄弟們在桌上胡吃海塞。

其中有個個頭大的吃飯時總是時不時會打量幾眼白言。

白言也早就注意到了，但是他也沒在意，或許是對方很久沒見過自己想多看幾眼罷了。

只不過在吃完飯之后，那個表哥上了趟樓，之后風風火火地下來，口里還邊嚷嚷著：

“不得了啊！咱們家出大明星，哦不，小明星了！”

一群親戚頓時生出了好奇心，連忙追問：“啥？出啥事了？”

那大個子表哥手里揮舞著一份皺巴巴的地方晚報副刊，另一只手還舉著他那部厚重的翻蓋手機，屏幕亮著，顯然是剛從樓上查了什么信息下來。

他臉漲得通紅，不知是剛才喝酒上的頭，還是激動的。

“真的！姑！姨夫！你們快看！看報紙！”

他把報紙拍在麻將桌上，指著娛樂版塊的一個小角落。

“還有網上！咱們陽城熱線論壇都傳瘋了！”

大人們的牌局和閑聊被打斷，都好奇地圍了過去。

報紙上那一小塊文章標題是《陽城驚現“搖滾神童”？小學元旦晚會原創歌曲獲贊》，旁邊還配了張模糊的舞臺照片，依稀能看出是白言抱著吉他的樣子。

“哎呦！這不是言言嗎？！”大姨率先叫出來，一把搶過報紙，湊近了看。

“啥？我看看我看看！”舅舅也擠過去。

“網上更全！還有視頻呢！就是拍的太糊了！”

表哥還在那嚷嚷，試圖把手機塞給更多人看。

“就那個《蟲兒飛》！是言言自己寫的！自己唱的！網上好多人都說好聽！說他是天才！”

一瞬間，所有親戚的目光，驚訝的、好奇的、難以置信的、帶著笑意的，齊刷刷地聚焦到了正埋頭試圖把一塊肥肉偷偷夾給旁邊表弟的白言身上。

白言的動作僵在半空，心里“咯噔”一下。壞了，忘了這茬了。

這小地方有點啥新鮮事傳得飛快，更何況還上了報紙？

周錦和白慎行也愣了一下，對視一眼，臉上表情有點復雜，有驕傲，也有點猝不及防的尷尬。

他們一直想著低調，沒想到兒子以這種方式在親戚面前“曝光”了。

“哎喲喂！真的假的？言言！你還會寫歌呢？還上臺表演了？咋都沒聽你爸媽說啊！”

二舅媽咋咋呼呼地過來，伸手就要揉白言的腦袋。

“快！給三姨唱一個！就那個什么……蟲兒飛？”

三姨也笑著起哄。

“還有視頻？快放出來看看！”其他親戚也來了興趣，紛紛要求。

白言頓時成了全場焦點，小臉有點發燙，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說啥好。

這種被親戚圍觀“才藝表演”的場面，簡直比上臺面對全校師生還讓人頭皮發麻。

周錦趕緊過來解圍，笑著把兒子往身后護了護：

“行了行了，小孩子瞎胡鬧的東西，上不得臺面，別嚇著孩子。”

白慎行也連忙打圓場，語氣里帶著點不易察覺的驕傲和想低調的掙扎：

“就是，學校里搞著玩的，運氣好被報紙報道了一下，當不得真，當不得真。”

然而親戚們的熱情已經被點燃了，尤其是同輩的表哥表姐們，看白言的眼神都不一樣了，充滿了好奇和一點崇拜。

“哪是瞎胡鬧！報紙都登了！網上都夸呢！”

表哥還在那堅持，儼然成了白言的“頭號證據提供者”。

外婆聽得云里霧里，但抓住了重點，拉著周錦的手問：

“小錦，言言上報紙了？出息了？是因為學習嗎？”

“媽，不是學習，是唱歌……”周錦哭笑不得地解釋。

“唱歌好！唱歌也好！”外公倒是聽明白了，朗聲笑起來，顯得很高興。

“咱家還出了個小音樂家？好事啊！慎行，這是好事，藏著掖著干啥！”

“就是！大哥大嫂，這有啥不好意思的！孩子有本事是好事！”

其他親戚也紛紛附和，語氣里滿是善意和與有榮焉。

最終，白言還是沒能逃過一“劫”。

在大家的起哄下，他倒是沒什么不好意思，清唱了一小段《蟲兒飛》。

沒有吉他伴奏，干凈的童聲在熱鬧的客廳里顯得格外清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