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紅霧與篝火

“滋啦——”

火星從篝火里跳出來，燎到凌野的褲腳。他嘖了一聲，抬腳把那截竄得太高的柴踢進火堆，火星噼啪炸開，映亮了周圍三張年輕的臉。

第一章紅霧與篝火

“滋啦——”

火星從篝火里跳出來，燎到凌野的褲腳。他嘖了一聲，抬腳把那截竄得太高的柴踢進火堆，火星噼啪炸開，映亮了周圍三張年輕的臉。

這里是青峰山深處，手機信號早在兩小時前就徹底消失。趙猛正掰著樹枝當牙簽，嚼著最后一塊牛肉干，肌肉線條在火光里像塊硬邦邦的石頭：“野哥，明天真要去爬那什么‘斷魂崖’？導航都標著未開發呢。”

“要去。”凌野仰頭灌了口汽水，瓶身上的水珠順著脖頸滑進衣領，“上周看驢友論壇說，崖頂能看到整個山系的云海，錯過等一年。”

蘇清和推了推眼鏡，指尖在膝蓋上的筆記本上快速滑動，紙上是手繪的簡易地圖，標注著溪流、岔路和可能的宿營點：“根據等高線推算，斷魂崖海拔差超過三百米，夜間氣溫會降五度以上，我們的睡袋溫標不夠。而且天氣預報說后半夜有陣雨。”

“學霸就是麻煩。”趙猛嗤笑一聲，卻默默把背包往火堆邊挪了挪，“真下雨了，我這體格給你們擋著。”

林墨沒接話，他正捧著本線裝書看得入神，書頁泛黃，邊角卷得厲害，封面上“華夏上古神話考”幾個字被火烤得微微發皺。聽見“斷魂崖”，他才抬起頭，眼睛亮得驚人：“那地方我知道，縣志里說，以前叫‘落神臺’，傳說是上古時候有神明墜落的地方……”

“得了吧小林子，”凌野笑著拍他后腦勺，“你那本破書里，哪座山沒跟神仙沾點邊？”

林墨卻沒笑，指尖在書頁上摩挲著“女媧補天，斷鰲足以立四極”的字句，低聲道：“萬一呢？”話音剛落，一陣風突然卷過林梢，篝火猛地矮了半截，四周的樹影瞬間被拉得老長，像無數只伸向他們的手。

“搞什么？”趙猛猛地站起來，警惕地掃視四周。蘇清和的眉頭擰成了疙瘩：“風向不對，剛才還是東南風，現在變成正北了。”

最先不對勁的是光線。不是火光變暗，而是天頂不知何時涌來了一片紅霧。那紅色很怪，不是晚霞的暖紅，是像血又像熔化的鐵水，黏糊糊地壓下來，連星光都被染成了詭異的橘色。空氣里彌漫開一股鐵銹味，吸進肺里像吞了口沙子。

“這霧……”凌野剛想說什么，紅霧突然加速涌來，像有生命似的裹住了整個營地。

視線瞬間被染紅，篝火在紅霧里變成一團模糊的金點。趙猛想抓住旁邊的凌野，手卻撲了個空，耳邊傳來呼嘯的風聲，夾雜著林墨的驚呼和蘇清和冷靜的“別慌”，但聲音像是隔著一層水，越來越遠。

凌野感覺自己在旋轉，像被扔進了滾筒洗衣機，胃里翻江倒海。他想喊，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只能死死攥著口袋里那枚準備明天做紀念的狼牙吊墜——那是他爸走之前留給他的。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一瞬，也許是很久。失重感突然消失，他重重摔在地上，后腦勺磕在一塊硬邦邦的東西上，疼得眼冒金星。

“咳咳……”凌野嗆了口土，猛地睜開眼。

紅霧不見了，篝火也不見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陌生的夜空，星星亮得刺眼，卻沒一顆是他認識的星座。身下不是松軟的腐殖土，而是摻著沙礫的硬地，剛才磕到他的，是塊邊緣鋒利的黑色巖石。

“野哥！”

趙猛的聲音從左邊傳來，帶著驚惶。凌野一骨碌爬起來，看見趙猛正扶著蘇清和，后者臉色發白，眼鏡歪在一邊。不遠處，林墨抱著他那本古籍，正茫然地看著四周。

“都沒事吧？”凌野走過去，拍掉他們身上的土，心臟狂跳——這絕對不是青峰山。

周圍是連綿的黑色山巒，像趴在地上的巨獸。空氣里飄著股淡淡的檀香，混雜著泥土的腥氣。更詭異的是，遠處竟隱約傳來鐘鳴，不是景區那種電子鐘，是沉悶的、帶著金屬震顫的鐘聲。

“我們……好像不在原來的地方了。”蘇清和推正眼鏡，聲音有些發顫，但還是強迫自己觀察，“星空不對，山形不對，連空氣濕度都……”

“管它在哪！”趙猛低吼一聲，捏緊了拳頭，“先找路！我就不信這破地方沒個人煙！”

他說著就要往鐘聲傳來的方向沖，卻被凌野一把拽住：“站住！你知道前面是什么？萬一有野獸——”

“怕個屁！”

“吵什么！”林墨突然低喝一聲，指著前方。

眾人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見山道盡頭，影影綽綽地出現了幾個身影。那些人穿著長袍，寬袍大袖，布料看著像粗麻布，發髻挽在頭頂，手里還提著燈籠，昏黃的光線下，他們的臉模糊不清，卻透著一股古老的氣息。

四人瞬間噤聲，下意識地往巖石后縮了縮。趙猛剛要開口，凌野趕緊捂住他的嘴，做了個噓的手勢。

那些“古人”似乎沒發現他們，正低聲交談著什么。奇怪的是，他們說的話竟然是普通話，只是腔調有些古怪，像電視劇里的古裝劇臺詞。

“……神祭快開始了，今年的祭品備齊了嗎？”

“放心，三牲已備好，就等祭司大人登壇了。”

“唉，只盼今年神明能多賜些福澤，免得又被西邊的‘奧林匹斯’那幫人笑話……”

“奧林匹斯？”林墨猛地抬頭，眼睛瞪得溜圓，“那不是古希臘神話里的……”

他的話沒說完，一個提著燈籠的長袍人似乎聽見了動靜，猛地轉頭朝他們這邊看來，燈籠的光掃過，照亮了那人驚疑的臉。

“誰在那里？！”

那人一聲喝問，其余人立刻警惕起來，紛紛轉頭。當他們的目光落在凌野四人身上時，全都愣住了。

凌野穿的連帽衛衣，趙猛的運動短褲，蘇清和的格子襯衫，林墨洗得發白的牛仔褲——在這群長袍古裝的人眼里，簡直像四只突然鉆出來的怪物。

“異客！”不知是誰喊了一聲，驚得遠處的林子里撲棱棱飛起一群鳥。

“他們穿的什么？”

“不像任何城邦的服飾……是蠻族嗎？”

議論聲里帶著敵意。趙猛已經擺出了格斗的架勢，凌野擋在他前面，腦子飛速轉動——這些人看起來對“現代”毫無概念，硬碰硬絕對吃虧。

蘇清和悄悄拉了拉凌野的衣角，低聲道：“他們手里沒武器，但神態很警惕，我們最好……”

話沒說完，領頭的長袍人往前踏了一步，燈籠高高舉起，光線直射在四人臉上語氣冰冷：“爾等何人？為何在此徘徊？”

夜風卷起地上的沙礫，吹得凌野的衛衣帽子簌簌作響。他看著對方陌生的面孔，聽著那半文不白的問話，終于后知后覺地意識到——

那場詭異的紅霧，把他們扔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

而他們，成了這里的“異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