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眼前的清冷少女突然在自己面前泫然低泣，周緣一時有些摸不著頭腦。

“我說姑娘，你要真覺得貴了，咱們也能商量商量不是…”

“真沒必要哭啊！”

“搞的我很像個奸商啊…”

那少女這才發覺對面還有個人，自己本就是來問問這符箓到底對父親的傷有沒有效果。

“抱歉，我剛才有些沒忍住…”

“我就是想問一下，這個符箓對已經侵入體內的尸氣有效果嗎？”

那少女聲如蚊吶，冷白的俏臉有些微紅，眸中水霧彌漫。

有些破碎的美。

周緣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又給了自己一發清心術，這才從定住心神。

“體內的尸氣？”

“有多嚴重？”

周緣一臉嚴肅地問道。

看少女這番模樣，又聽到“尸氣”二字，他斷定這姑娘遇到的不是件小事。

否則也不至于去相信自己這么一個極像騙子的道士了。

“我…我父親他快要不行了。”

“明心草堂的大夫說，尸氣已經透入肺腑筋脈，除非找到蘊含純陽之力的靈物，否則…”

少女說完，又是一副快要哭泣的表情。

“停停停！”

“先別哭啊！”

“先說明一點，我這符箓確實有抵抗陰煞邪氣的作用，可也僅僅起到這個作用！”

“你父親的情況聽起來有些復雜，這符箓也僅僅只能暫時壓制住你父親的癥狀，再為他拖延一些日子…”

“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嗎？”

周緣將自己的猜想與那位少女娓娓道來，他也想盡可能的去幫到這位姑娘。

可現實是殘酷的，他的能力也僅限于此了。

“可…可以先買一張嗎？”

“…之后再還給你”

“我的錢…有些不太夠了?！?

少女的聲音越來越小，到最后，周緣甚至只能聽見幾聲哼唧。

可他憑著八品境的實力還是聽了個大概。

對此，周緣也是十分理解。

對于整個寒水鎮而言，普通家庭的收入一月不過一金，拋去火磷這份必要的支出，剩下的也所剩無幾了。

而看著少女的一身裝扮，料想也不是什么大戶人家的子女。

手里僅有的一些私房錢恐怕都是自己積年累月一分一毫地攢下來的。

對于這類“父母重病，弟弟還小，早早就要扛起家庭重擔的即將失足少女…”

他覺得自己有義務去無條件的幫助她。

社會險惡，人心失足。

我不幫她誰幫她！

當然，這只是他內心淺層次的想法。

俗話說——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道家極其注重修養陰德，行善事，結善果。

這些對于日后自己的修行道路都是有極大裨益的。

“當然可以！”

“反正也有些賣不出去了，便給你些優惠吧！”

周緣從懷里抽出兩張品相不錯的六丁六甲符。

“買一送一！”

他笑著遞出了手中的黃符。

方蘅淚眼婆娑的看著周緣手中的朱砂黃符。

她最終還是接了下來。

不管眼前的這個道士說的是否正確，亦或是那符箓能否有效…

她都要試一試！

父親的病已經等不起了…

少女快速收下了黃符，而后將自己荷包里的銅錢全都掏了出來，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周緣的手心。

她有些迫不及待地想回去驗證這買來的符箓究竟是否有效。

“嗯…我還有個救你父親的法子?！?

“但是風險極大，絲毫不亞于你父親死于尸氣的概率…”

“當然，用不用這方法取決于你，你最好還是回去跟你的父母商量一番?！?

“要是考慮清楚真想賭一次，你就去寒水街道南頭的清陽觀找我即可。”

“至于價格，等結果出來再說！”

周緣對著準備離去的方蘅講道。

“嗯，多謝道長了！”

看著少女有些焦急的步伐，周緣忍不住嘆了口氣。

麻繩專挑細處斷，厄運專找苦命人！

這賊老天就愛捉弄人…

少女走后，他也沒了繼續售賣下去的興趣。

而后將地上的布包一疊，就勢揣在了自己身上掛著的的太極褡褳袋里，一路西去。

……

“娘！娘！”

“我回來了！”

方蘅一路小跑著回到家里。

再看向屋內時，卻見母親一手抱著年幼的弟弟。

一遍照顧著病榻的父親，身旁還站立著一位背著藥箱的白發老者。

“方夫人，尸寒已經在肺腑凝結了，縱是我用盡千般方法，沒有那純陽之物，都是徒勞…”

“另外，再拖下去，他的全身血肉的都會被凍僵壞死，魂魄也會被這股陰寒邪氣拘住，最后變成一具…活尸。”

“十分抱歉…老夫也無能為力了?！?

方蘅認得那白發老者乃是明心草堂的大夫，醫術高絕，可僅憑一雙手斷出人身雜病，在整個南城都頗有名聲。

“還是要多多謝過李大夫了…”

方母謝過大夫，又轉頭為方父擦拭嘴角沁出的黑血。

她心里也沒辦法了，丈夫能扛到現在，全都是不停喂服花了大價錢才買來的參湯。

吊著那口懸在咽喉的氣。

“母親更憔悴了…”

屋子里陣陣尸寒彌漫，即便是燃燒的火磷也蓋不住這股陰冷。

“娘，爹怎么還不起來??？”

“我要爹陪我玩！我要爹陪我玩！”

年幼的方玄讀不懂母親臉上的淚水，也看不出即將離自己而去的父親是何模樣。

他心里總想著有父親跟自己玩的時候是如何開心…

可現在，父親始終在床上躺著，昨天也是，前天亦是。

他想是不是不父親不想跟他玩了，才故意一直賴在床上？

“玄兒乖，你父親這是生病了，需要好好睡上一覺，才能起來陪你一起玩兒?！?

方母的眼角有沁出些淚水，她也不知道該怎么告訴幼子其父親即將離開的真相。

方蘅站在門外，抹了抹臉上的淚水。

緊緊攥了攥縮在袖口的小手，暗下決心。

“無論如何，這符箓都要試一試！”

這即是自己最后的念想，也是她能抓住的最后一顆救命稻草。

“娘！將這個給爹試一試吧！”

方蘅邁進屋內，對著床榻邊上的方母說道。

“蘅蘅？”

方母看著許久不見的女兒此刻突然出現，手上還拿著一張用著朱砂刻畫的黃符…

“這是何物，能救你爹嗎？”

沒等方蘅開口，一旁的明心草堂大夫便開口說道。

“符箓？”

“南城怎么會有這種東西？”

方蘅回道：

“這是我在青魚市場遇到的一位道士手中買的，他說這個可以壓制住陰邪之氣！”

“哎呀呀，方姑娘這是被騙了?。　?

“那無良道士也真是可恨！”

“這一張小小的黃符，不過是抹了幾道朱砂，正張符也就那朱砂有些陽氣，怎會有那道士所說的如此功效！”

“方姑娘怕不是遇到了江湖騙子，情急之下被人給哄騙了。”

李白衣好歹也是救了大半輩子的人，此等騙術在他遇見的中病人屢見不鮮。

他斷定方蘅是因為救父心切。

“這…這真的是這樣嗎？”

方蘅不敢相信，自己用了全部積蓄買到的竟然是張假符，那道士…竟也是個江湖騙子！

這樣的結果，她不能接受！

眼淚簌落而下，卻還是忍著沒哭出聲來。

“能…能不能給我爹試一試？”

她有些希冀的望著大夫和母親，懇求他們給自己一個嘗試的機會。

“如果他不是騙子呢？”

“若那符箓真的有效呢？”

盡管她心里知道，這樣的概率微乎其微。

“唉，試就試吧，也好讓你死了這條心！”

李白衣顯然有些不耐煩，自己醫治了大半輩子的經驗都沒辦法…

又豈是這一張破符能解決的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