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米糕就這樣懶洋洋地睡在周雅歆的身邊，陽光爬過了她的木柜，木柜上是她和朋友的合照，相框是自己用小海螺裝飾過的，柜子上放著米糕和茶，窗子邊上的綠蘿在陽光下說不出來的疲倦。周許安敲門：“媽，散步嘛？”很久沒人答應，就推門進來。周雅歆的葬禮很簡單，人來的不多，也沒有要大操大辦的意思，老人身體一直很好，走得突然卻也有點合理，這幾年原本不喜歡睡覺的人越來越喜歡睡覺，就連她自己也老開玩笑，說不準啥時候就走了，所以老安慰許安不用傷心，時不時寫一下遺囑，時不時發發呆。“叮鈴鈴叮鈴鈴”老太太的手機響了，許安看著母親的遺像，接起了電話。“誰說死了？這不是有人接電話嘛，你們哦，凈瞎說。”對面是一個老大爺的聲音，用他的方言抱怨。“喂？”許安猶豫了幾秒，還是開了口。對面聽到他的聲音停住了嘴一股子心酸涌過來，許安這一刻想說很多話，但是又不知道說啥，母親離開了，總不能不告訴人家，或許是母親的朋友吧，可是真的要告訴他嘛？不知道這件事，說明他離我們很遠，或許不告訴他，在他心里母親就還活著嘞，可是，這又有啥道理，騙人總是不對，就開了口：“你好，我是周雅歆兒子。”“嘟嘟嘟——”對面突然掛斷了電話，一看號碼地址，“安縣”，號碼倒是不認識，就暫且放下了。

“老公，媽的東西都在柜子里了，明天我們去拿骨灰哈。“秦湘揉一揉許安的肩膀，看見丈夫紅了眼眶，兩個人抱在一起，好像憋了很久的難過在這一刻迸發，啞了的嗓子說道：“日子還是要過的，咱答應媽了的。”“你倒是看得挺開。”少年瞅了一眼老太太的靈魂，小小的蜷縮在墻角，發著淺淺的光，“走吧。”周雅歆的靈魂散開，變成一個氣球，米糕往天空的方向蹦了下，爪子撓了下氣球，氣球散開又合起，“說再會吧。”少年就牽著氣球跳下了窗臺。“12178，你的隨機編號，你要自己記住，靈牌我一會給你，這會你沒有實體拿不住，我是你的擺渡人，“往“，現在你可以講話了。“少年笑笑，月牙般的眸子看著手里的氣球，手上結了一個印，向氣球指過去。“咳咳咳，你，我，我就這樣沒了？”“不許說廢話，我嫌煩，我脾氣不好。”“那我能說啥？小孩，你懂不懂尊老愛幼啊，沒禮貌。”周雅歆習慣了自己80多的身份，這還是她第一次用年齡壓人，雖然說自己不是很喜歡這種感覺，但是又不知道該說什么。“周雅歆，享年88，7428912，靈魂評級C，運輸方式：海運。你看我是什么顏色？”氣球形態的周雅歆打量起面前的小孩，一副民族少年的打扮，可以說得上色彩斑斕，臉上紅紅的兩條杠，辮子上還有五彩繩，皮膚是健康的小麥色，甚至更深一些，帶著陽光常年親吻留下的光澤和些許風霜感。靠近看，鼻梁和顴骨處可能有些許被山風吹出的細微皸裂或曬痕。眼睛是深邃的黑色，像山澗里未經污染的深潭。眼神明亮、清澈，透著一股機靈勁兒，有時又帶著屬于這個年齡的羞澀或思索時的沉靜。眉毛濃密，像兩道小山峰。啥顏色嘛，藍色的衣服，黑色的頭發，一時間真說不上來。“笨，你不識字嘛？”是哦，少年身邊一直有一團氣，其實那不是氣，是半透明的字，很多很多，定睛一看，原來是白字，字形英氣很是好看，“好像是白。”這樣哦，那你的靈魂資產不多，咱們得快點了就不休息了直接上路吧，不然你可能沒法投胎，要在靈界當分子肥料打工很久才行。他說著，搖起了一個類似轉經筒的東西，打開地圖點了一個點就帶著氣球上了一條小船。小船在大海上飄著，船前懸著一個小燈，光柔柔的卻很有力量。

“我必須是個氣球嗎？實話實說，我還沒坐過船呢，我想感受一下在船上站著的感覺。“周雅歆說的是實話，她這輩子飛機火車都做過，但是真沒試過船。看著海水一排一排的漲了又落，漲了又落，她是真好奇是啥感覺。“不必須啊，只是我覺得這樣好帶。你要是想變成別的，就變成別的好了，這一會你是無相的，就看你自己意愿了，就是別變蟲子之類的，我害怕。”聽了這話，周雅歆可太高興了，她先是想象了一下自己養的小貓，圓圓的腦袋白白的毛，自己就變成了米糕的模樣，小貓爪子一撲騰就落到了船上，心里又想著為啥不變個人嘞，就想著自己年輕時候的暗戀對象，他是什么樣子的嘞？他的好看并非張揚奪目，而是一種內斂的光華。安靜時，周身散發著一種沉靜的書卷氣仿佛自帶一個寧靜的氣場，讓周圍喧囂都沉靜下來。長啥樣來著，想不起了，就是認真起來很好看。此刻小貓發著光，但是形態沒有發生任何變化，“我建議你變個跑的快的，你一會要搶著排隊的嘞。”“好嘞”周雅歆想著變成了好友李奕然的樣子，那家伙短跑體育生，總比米糕跑得快。“好累哦，我睡一會，你自己搖這個好嘛？”

“好。“于是周雅歆就接過那個東西順時針搖起來，一邊搖一邊在船上邁著小小的步子，感受浪花推著船的感覺，“對了，靈牌你可以自己帶著了，過了無垠線你就有實體了，吶，拿好哦。”她接過小小的牌子，手里摩挲著，眼睛看向前方那個若隱若現的對岸，手里的東西搖著“刷拉拉刷拉拉”生命的結束有時候好像就是這樣，盡管是早有預料但依然觸不及防。不知道具體過了多久，海水漸漸變淺，無論是顏色還是深度。船，靠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