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

張梁埋葬唐周的尸身后，返回了破廟中。

“兄長，某把唐周埋在樹下了！”

說完，又擦了一下額頭上滲出的汗珠。

“貧道準備將吾等口號更改一下！”

張寶張梁聞言一怔。

張寶道：“不知兄長想要如何更改？”

張角清了清嗓子，緩緩說出九個字。

“清君側，誅宦官，靖國難！”

“什么？”

張梁一聲驚呼？

雙目圓睜，定定的看著張角。

“明明是皇帝昏庸無道，以至于天下民不聊生！”

“這蒼天已死，正是黃天當立之時！”

“兄長為何要退縮？”

話罷，一甩袖子，頭也不抬，蹲坐在墻角處。

張寶見狀，面色微變，厲聲道：

“三弟，汝怎么能如此對兄長？”

“兄長如此做，定有道理！”

訓完張梁，張寶又向張角拱了拱手。

“兄長請勿怪三弟，他也是一時急躁！”

張角擺了擺手，面色沒有絲毫變化。

他知道，張寶張梁二人一時難以接受。

“兩位弟弟，如今漢帝劉宏是昏君也好，明君也罷！”

“他一人享樂，就能至于這泱泱大國，餓殍遍地？”

張寶張梁，面面相覷。

“這......”

張寶一時語塞。

“劉宏登基以來，天災瘟疫橫行，糧食減產，百姓多有餓死。”

“而地方官，多為見而不救，是何道理？”

張梁蹲在角落里，輕哼一聲。

“還不是昏君，賣官導致的。”

“這地方官吏花大價格買的官，自然就得從百姓身上撈回來。”

張寶聞言，眉頭微蹙。

他感覺好像哪里不對。

“漢帝劉宏不賣官，地方舉薦的門生，族兄族弟，就會善待百姓嗎？”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

張寶微微頷首，張角一言，點醒了他。

“兄長所言極是，這天下如今的樣子，責任在皇帝，在朝臣！”

“以兄長的意思，是我們清君側，輔佐漢帝治理天下？”

此時蹲在角落的張梁，也轉過頭來看向張角。

雙眼泛著求證的目光。

張角嘴角微微翹起。

“吾等要有一塊自己根據地，來善待百姓，以待天時！”

張角現在把黃巾從推翻漢室的目標，轉化為割據目標。

張梁猛地起身，一個箭步來到張角面前。

急聲道：“是何天時？”

張寶也微微湊上前來。

張角見二人如此好奇，笑道：“天機不可泄露！”

“這.....”

二人一時語塞，不知說什么為好。

“二弟，汝傳信給洛陽的馬元義，讓其取消計劃。”

“在洛陽與封谞、徐奉潛伏好。”

“三弟，汝立刻傳信給三十六方渠帥，命其改變口號！”

張角話音未落，張寶連忙上前。

“兄長，漢帝劉宏，會不會害怕，把宦官都殺了？”

“來平息咱們起義事宜！”

“畢竟封谞、徐奉，是咱們的人......”

“是否提前通知一下，讓其提前離開洛陽？”

張梁聞言，也在一旁點頭附和。

張角雙目露出怪異的眼神，看向張寶。

“無礙，劉宏可不是你們想的那種廢物！”

“只知道吃喝玩樂，找女子......”

“他會殺一些毫無用處的宦官，但不會全殺！”

張寶張梁二人聽的是一頭霧水。

雙目泛著疑惑。

齊聲道：“為何？”

“宦官是皇權的延伸，汝等想要把宦官全殺了，劉宏得跟汝等拼命！”

“除非他想做一個毫無權力的傀儡！”

話落，頓了頓，嘆了一口氣，說道：

“劉宏十二歲登基，誅竇氏，打壓士人，都是靠宦官完成的。”

“沒有宦官，哪來的權力在握？”

張角上前一步，拍了拍二人肩膀。

“以武逼迫劉宏，讓他詔安，既給他面子，吾等目的又達到了！”

張寶露出難色，語氣摻雜著懷疑。

“漢帝劉宏會詔安吾等嗎？”

“他應該會直接下令剿滅吧？”

張角站在廟門前，目光望向洛陽方向。

語氣凝重。

“他不想也得想，他只有詔安一條路！”

“二弟三弟，前去傳信吧。”

“用最快的速度傳達到！”

二人聞言，躬身行了一禮。

快步走出廟外，傳令給京師的馬元義和三十六方渠帥。

見二人去傳令，張角轉身回到廟內的桌案前。

借著微弱的火光，開始書寫檄文......

......

走出廟外的張寶張梁兄弟二人對視一眼。

又轉身向破廟看了看。

“二兄，兄長今日變化好大。”

“吾覺得甚為陌生....”

張寶聞言微微頷首。

他也覺得今天的張角有一絲變化。

但又覺察不出來哪里不對。

“興許是兄長得到了黃天的指引吧。”

頓了頓，面色舒緩。

“吾等把兄長交代的事做好吧。”

張寶只能自己安慰了一下自己，雖然他看不透張角的計劃。

......

呼嘯的寒風，漸漸停歇。

但冀州大地上的苦難卻未因此而停止。

一個四五歲的孩童，跪在一個躺在雪地上的婦人身旁。

稚嫩的童聲不斷呼喊著。

“阿母，醒醒，地上涼~”

凍得發紫的小手，還在不斷地拉著婦人的身軀。

似乎是想把母親喚醒。

“孩子，起來吧，讓汝阿母好好休息吧。”

“老朽帶汝去尋大賢良師。”

“遇到大賢良師就能活命了。”

話罷，就拉起孩童，艱難的繼續向前方走去。

蒼老的面龐，被風霜吹出許多溝壑。

目光緊緊的看向前往道路。

“要阿母，要阿母！”

稚童的哭聲，在這雪地上傳開。

同行的人聞聲長嘆。

他們不知道這世道還要持續多久，他們是否能迎來太平。

“孩子，見到大賢良師后，阿母就醒了。”

“現在讓阿母睡一會吧。”

稚童不知道死亡是什么意思，他現在只想見到大賢良師......

稚童拉著老者的手。

皮包骨的身軀，頂著大大的腦袋。

還不斷回望著自己的母親。

喃喃自語：“見到大賢良師，阿母就醒了.....”

懵懂的孩子，在這一刻，還不知道自己，永遠失去了阿母......

在前行一段時間后。

稚童感到拉著自己的手，突然一劃。

空曠的眼神向旁邊望去。

只見老者跌到，趴在雪地上。

手掌向前方胡亂抓著。

用盡力氣，從牙齒就擠出：“大.....大賢良師......”

話音未落，手掌就仿佛失去的支撐一樣。

瞬間落地。

“流民”二字一詞。

但這二字，是多少條鮮活的生命組成的，我們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