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兩點，濱海大學(xué)體育館門口。

林辰準時抵達。他換上了新買的藏藍色T恤和黑色工裝褲，身形挺拔，氣質(zhì)冷峻。

“林大哥！這里！”蘇晚程的聲音響起。興奮地揮手，身邊站著兩個穿著工裝的男生。“介紹一下！我室友！張浩！李銳！”

張浩高大壯實，笑容憨厚：“林辰哥好！叫我耗子就行！”

李銳瘦削斯文，推了推眼鏡：“你好林辰哥，我是李銳。”

“你們好。林辰。”林辰微微頷首。目光掃過橫幅——“濱海大學(xué)第三屆機器人創(chuàng)新大賽預(yù)展活動”。

“走走走！進去說！”蘇晚程拉著林辰往里走，“這次可有看頭了！仿生機器狗！智能搬運小車！格斗機器人！賊酷炫！保證讓你大開眼界！”

走進體育館，人聲鼎沸。場地劃分成幾十個展位。蘇晚程帶林辰擠到一個展位前。展臺上，一個由金屬骨架、塑料外殼、裸露電線和各種傳感器組成的四足機械裝置，正緩慢地、略顯笨拙地行走著，關(guān)節(jié)處發(fā)出輕微的電機嗡鳴聲，偶爾還會卡頓一下。

“看！仿生機器狗！”蘇晚程指著它，語氣興奮，“能走能跑！還能識別障礙物！厲害吧！

林辰的目光平靜地掃過那個“機器狗”。在他的感知中，那東西的能量波動微弱得可憐（幾節(jié)電池供電），結(jié)構(gòu)簡陋（關(guān)節(jié)活動僵硬，平衡性差），動作模式單一（明顯是預(yù)設(shè)程序循環(huán)），智能程度…近乎于無（沒有自主決策，全靠遙控指令）。這…就是地球頂尖大學(xué)團隊制造的“仿生機器人”？

他沉默著，沒有發(fā)表意見。

林辰一路沉默地看著，那絲微弱的期待早已消失殆盡。這些所謂的“機器人”，在他眼中，不過是低級遙控玩具。它們沒有自主意識，沒有能量核心，沒有復(fù)雜的決策系統(tǒng)，甚至連基本的動作協(xié)調(diào)都做得磕磕絆絆。巨大的落差感如同冰冷的潮水，沖刷著他心中最后一絲對這個星球科技水平的評估。

“林大哥！別光看啊！來！搭把手！”蘇晚程的聲音將林辰從思緒中拉回。

他們來到了蘇晚程負責(zé)的志愿者區(qū)域。這里堆放著許多折疊展板、燈光支架、電纜線軸和各種雜物。活兒確實如蘇晚程所說，很簡單：幫忙把沉重的展板搬到指定位置展開固定；協(xié)助電工拉線布置場地?zé)艄猓辉谌肟谔幘S持秩序，引導(dǎo)人流。

林辰?jīng)]有多言，開始干活。

忙碌了兩個多小時，預(yù)展活動終于接近尾聲。人流漸漸散去。場地里一片狼藉。

“呼——總算搞定了！”也算完成了學(xué)院交代的任務(wù)，蘇晚程抹了把汗，一屁股坐在旁邊的臺階上，“累死我了！林大哥！今天多虧你了！沒你我們仨得忙到多晚去了！”

張浩和李銳也累得夠嗆，對林辰連連道謝。

“小事。”林辰平靜地回應(yīng)，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長時間的體力勞動，加上枯竭感帶來的沉重枷鎖，讓他也感到一絲疲憊。

“走走走！吃飯去！”蘇晚程跳起來，一把摟住林辰的肩膀（林辰身體微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但沒躲開），“今天必須好好犒勞犒勞咱們的大功臣！耗子！銳哥！東門燒烤攤走起！我請客！啤酒管夠！”

“好嘞！程哥大氣！”張浩立刻響應(yīng)。

“行，正好餓了。”李銳也笑著點頭。

林辰本想拒絕。他對地球的食物興趣不大，對“啤酒”這種飲品更是陌生。但看著蘇晚程三人熱情洋溢的臉，以及“朋友”和“犒勞”這兩個詞，他沉默了一下，點了點頭：“好。”

東門商業(yè)街后巷，露天燒烤攤。人聲鼎沸，煙火繚繞。

蘇晚程熟門熟路地點了一大堆烤串和一打冰啤酒。

很快，冒著冷氣的綠色玻璃瓶啤酒和一大盤烤得滋滋冒油、香氣四溢的肉串、蔬菜被端了上來。

“來來來！林大哥！坐！先走一個！”蘇晚程麻利地開酒，舉瓶。

四人碰杯。蘇晚程、張浩、李銳都仰頭灌了一大口，發(fā)出滿足的嘆息。

林辰也舉起酒瓶，湊到嘴邊。一股濃郁的麥芽發(fā)酵氣味混合著酒精的刺激感沖入鼻腔。他微微蹙眉，但還是嘗試著喝了一口。

冰涼的液體滑入口腔。味道…很怪。微苦，帶著氣泡的刺激感，還有一種難以形容的發(fā)酵味道。口感遠不如清水純凈。他咽了下去，眉頭皺得更緊了些。

他放下酒瓶，拿起一串烤得焦香的羊肉串。撒著厚厚的孜然和辣椒面，香氣撲鼻。他咬了一口。

在逃生艙墜毀地球的最后時刻，維生系統(tǒng)對他進行了一次深層次的適應(yīng)性改造，使他能正常消化地球食物和代謝酒精。但他的細胞本質(zhì)并未改變，這導(dǎo)致他在感知層面存在微妙差異：

孜然的辛香、辣椒的灼熱、炭火的焦香…他能精確感知這些化學(xué)刺激，但無法理解蘇晚程他們臉上那種陶醉的“好吃”表情。

“林大哥！別光坐著啊！吃肉！喝酒！”蘇晚程又給他遞過來一串烤得金黃的雞翅，“嘗嘗這個！老板的招牌！”

林辰接過雞翅，咬了一口。同樣的分子分析過程在意識中閃過。他端起啤酒瓶，又喝了一口。

這一次，除了那微苦和刺激感，他清晰地感知到酒精分子進入血液，被迅速代謝分解的過程。他的身體能高效處理酒精，不會輕易醉酒。

但酒精分子對神經(jīng)系統(tǒng)的短暫作用，以及低溫液體帶來的物理刺激，卻被他敏銳地捕捉到了。

精神上的疲憊感也似乎被沖淡了一些？這與他通過月華能量獲得的深層緩解不同，更像是一種表層的、物理性的放松。

他放下酒瓶，看著蘇晚程三人熱火朝天地聊天、碰杯。一種陌生的、類似于“融入”的感覺，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他心中漾開一圈微瀾。

雖然依舊格格不入，但他似乎…不再那么排斥這種塵囂的喧囂與人情的暖意了。酒精帶來的那絲微弱的放松感，或許起了點作用？

“林大哥！干杯！”張浩舉著酒瓶湊過來，臉色微紅，顯然已經(jīng)有點上臉了。

林辰拿起酒瓶，與他碰了一下：“干杯。”聲音依舊平靜。

“哈哈！爽快！”張浩仰頭灌了一大口。

林辰也學(xué)著他們的樣子，仰頭將瓶中剩余的啤酒一飲而盡。冰涼的液體帶著微苦和氣泡的刺激感，沖入胃中，帶來一陣短暫的眩暈和奇異的暖意。

他拿起一串烤韭菜，學(xué)著蘇晚程的樣子，蘸了點辣椒面，送入口中。辛辣的刺激感在舌尖炸開，他精準地分析著辣椒素的濃度，同時感受著那奇異的、屬于地球塵囂的煙火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