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會后，過山風猶豫了一下，便悄悄溜進趙得勝的臨時辦公區。

“瘋子，你怎么來了？”

趙得勝還在研究著那一日的行動路線。

過山風嘿嘿笑道：“老大，這次活兒大，接貨驗貨、路上眼觀六路都需要人。您看，讓崢仔那小子跟著我搭把手？跑跑腿，望望風也行。這小子眼力勁兒不錯，心思細，您不是也說……拉他煉煉？”

趙得勝沉默了幾秒，猩紅的電子眼在黑暗中明滅：“可這次的行動事關重大，萬一……”

過山風硬著頭皮道：“老大，這小子需要提點，更何況，他是……您侄子。讓他跟著走過場，多立功，以后才有機會往上走，幫您分擔。現在多練練，總比關鍵時候抓瞎強。”

趙得勝膝下無子，如今歲數大了，看著那些如狼似虎盯著他位置的手下，再看看自己這條在刀口舔血半生的殘軀，確實需要一個真正能信任、能托付身后事的人。

趙崢的“不夠狠”和那點“善心”，此刻在他眼中，反而成了一種難得的、可能維系住“親情”紐帶的特質。

趙得勝故作為難地說道：“哼，既然你這么說……就讓他跟著你。出了岔子，瘋子，你提的腦袋來見我！”

過山風心中一凜：“是！老大！”

“崢仔！”過山風朝著出貨區走去，他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期許。

趙崢聽到聲音連忙抬起頭，臉上沾著油污，眼神平靜中帶著一絲“廢料”特有的麻木和順從：“風哥？”

“收拾一下，帶上你的家伙事兒。”

過山風咧嘴一笑，用力拍了拍趙崢沾滿油污的工裝背心，在他耳邊小聲道：“六月初八，跟老子和阿呆，去‘義體墳場’……走趟大買賣！”

趙崢握著扳手的手指幾不可查地收緊了一下。

再抬頭時，他臉上混雜著惶恐與受寵若驚的興奮：“真的？風哥？我，我能干啥？幫著看看貨，望望風？”聲音帶著點不自信的顫抖。

“少他媽廢話！老大點了頭！把你那雙招子給老子擦亮點！貨，給老子看仔細了！路上，把眼珠子給老子瞪圓了！”

“好的風哥，”趙崢湊上來，小聲問道：“你說的大買賣是？”

“走私一批軍……咳！”過山風不耐煩地揮揮手，語氣嚴厲，“不該打聽的，不要問，到時別給老子丟人！”

“是！風哥！”

趙崢連忙點頭，聲音拔高了幾分，帶著一種被信任的激動。

隨后他跑到自己的小隔間去收拾東西。

等一切準備就緒，趙崢站在阿呆送給他的鏡子前，看著自己黝黑的臉龐。

六月初八，還有幾日，過山風說的大買賣，應該就是那批軍工核心的走私了。

結合前幾日，他從水鼠窩那個四處流竄的流浪張那兒打聽到的小道消息，這次的大買賣，說不定會是朱貴給趙得勝準備的“大驚喜”，原本趙崢打算用這條消息，換取趙得勝的信任。

如今看來，不必心急，讓朱貴部從中作梗。

既能阻止這場軍工核心的走私交易，還能趁機挑起兩部的內訌，一舉兩得！

不過，

趙崢微微皺眉。

這么重要的交易，怎么會這么輕易漏風！

趙得勝他們難道就沒聽說點什么？還是說……

趙崢在硬板上鋪了幾層牛皮紙，就直接躺在了上面，又扯過一張蓋在肚子上，閉上了眼睛。

先睡吧，明天還有活兒。

……

六月初六，暮色四合。

過山風帶著趙崢和阿呆，坐著據點的大破兜子車，向著汴京東郊的義體墳場進發。

“風哥，咱們今天去墳場做什么？”趙崢好奇地問了一句。

過山風嘴角一撇，“等到了地方，你就知道了。”

趙崢點點頭，便扭頭向外看去，

他心中暗道：

恐怕是交易時間提前了！

地點也從西城磚瓦廠換成了東郊義體墳場了！

趙得勝，果然是老狐貍！

這義體墳場，堆積如山的廢棄義體既是垃圾場，也是趙得勝一系慣用的交易點，其下錯綜的暗渠，正連通著他們掌控的三條隱秘水道。

等三人到達這里，看到周圍人頭攢動。

過山風咧嘴笑道：“雷哥就是心急，已經開始上貨了！”

上貨？

趙崢目光掃向那些刻著軍工章的合金鐵皮箱，心中暗道：猜得沒錯！

“瘋子，來了。”見到過山風，爆火雷停下手里的活走過來，走到跟前，一眼就發現過山風和阿呆身后站著的趙崢，他愣了一下，不滿道：“怎么帶了一個廢料？”

過山風走過去耳語幾句，對方才甩了甩那雙改造過的液壓鉗式的手臂，轉身離開了。

過山風走到兩人跟前：“你倆在這片垃圾場的外圍好好巡查，有什么發現，及時通報到咱們得臨時通訊頻道。”

“是！”

將個人終端連入臨時通訊頻道后，兩人開始在附近來回巡查。

子時一刻。

交易區域出現一艘體型稍大、船頭焊接著猙獰撞角的快艇，它如同幽靈般從下游巨大排水管的陰影中悄然滑出。引擎熄火，無聲無息地靠向岸邊。

一道身影從其中一艘快艇的駕駛艙躍下。

趙得勝到了。

他甫一登岸，爆火雷立刻迎上前匯報。

趙得勝一邊聽著，那只深植的猩紅電子義眼一邊銳利地掃視著四周！

看著一切都有條不紊的進行著，趙崢拍了拍阿呆的肩膀：“呆哥，咱們再往外轉轉吧。”

阿呆撓了撓頭：“行。”

趙崢總覺得事情不會這么簡單。

雖說交易的時間地點換了，可想調這么多的貨物的進出，必然會引起朱貴的警覺。

如果他已經發覺，這附近必有盯梢之人！

兩人沿著河道往外巡視，一邊走，趙崢一邊暗中記下周圍水道的進出口。

走到義體墳場的排水渠中斷，他被一條暗渠吸引：“呆哥，你看那條暗渠，兩側坡度較陡，有掩體還很滑，不好設伏，也不好被狙擊，是條快捷的逃生通道。”

“嗯。”阿呆看了一眼，贊同的點點頭：“崢仔，腦子好。”

來自阿呆的表揚，讓趙崢忍不住翹起嘴角：“呆哥，你也很厲害，力氣大，眼神好使。”

阿呆：“哦。”

趙崢：“……”

他繼續往稍靠外的地方走去。

“崢仔，還走？”阿呆慢吞吞地跟在后面，那邊裝貨的任務已經快完成了。

“再看看吧。”趙崢的目光掃過周圍的陰影：“小心為上，如果真被人蹲了點，可就麻煩了。”

聽到趙崢的話，阿呆木木的說道：“不能，清過場。”

趙崢笑著看了他一眼，沒再解釋，而是繼續向前走去。

兩人走到垃圾堆附近時，阿呆突然停下，“崢仔，放水。”

“好，等你放完水，我們再去周圍轉轉，這次的交易……”他話音未落，就被阿呆打斷了。

“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