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到了周六，也就是校慶前一天。

蘇星晚一大早，就忍不住開始嘀嘀咕咕地關照著一堆注意事項。

譬如，不要穿得奇形怪狀。不要太顯眼，但也不能被別人比下去。

要顯得溫文爾雅的同時，又有足夠的威懾力，能嚇跑不懷好意的惡徒。

天知道校園里哪來的“惡徒”。

全是些自相矛盾的要求，在一點上，她倒是和蘇夜遲如出一轍，一脈相承。

顧知明哦哦啊啊敷衍了半天，讓她給出個符合她描述的模板出來。

蘇星晚沉默了好久，發(fā)了個張照片過來。

他的照片。

是個背影，看角度，好像是在那天他離開時候，從窗口拍的。

“像他這樣就行。”

顧知明啞然失笑。

他多看了兩眼照片。別說，背影拍的還挺帥的，有種說不出的故事感。

“你的意思是，穿當初我去你家那套？那套是蘇夜遲選的，你們姐妹的眼光倒挺一致的。”

“那不行！”

蘇星晚糾結了半天，決定還是自己親自動手。

“算了。你今天有空吧？陪我去趟商場，我給你挑一件。”

“不許~說~沒空！”

……

兩人約在一個商場碰頭。

蘇星晚依舊扎著她那神氣的高馬尾，今天穿了一身米白色的長袖，下身配著咖啡色及膝短裙以及白色帆布鞋，露出一小截纖細雪白的小腿，學生氣十足。

當顧知明看到她的時候，她正把自己的雙手縮進袖子里，像個企鵝一樣晃晃悠悠的。

他沒有打擾蘇星晚，悄悄觀察了一陣，直到少女發(fā)現(xiàn)了他，羞惱地拿著小拳頭捶了他胸口一下。

“要死啦你，讓我等這么久~”

“我宣布，顧同學現(xiàn)在降級成為顧知明同學！請及時反省。”

顧知明看了一眼時間，分明比兩人約定的時間還要早了20分鐘。

他是特意早來了的。

結果，還是沒有蘇星晚來得早。

“晚晚同學，我記得我們約定的時間是9點30分，不是8點30分吧？”

“哼哼~你說得對。但沒有獎勵。”

“晚晚同學來這么早，難道是期待和我見面？”

“錯誤！只是因為擔心某人會在校慶當天，丟了我的風頭。”

“哦~真可惜，我還以為晚晚同學和我一樣呢。我可是很期待和你的見面。”

聽到這話，蘇星晚有一瞬間的慌亂，撇過臉蛋。

“這……這也很正常。畢竟是我嘛~”

強行自夸一句略過了話題，她帶著顧知明就開始在商場里逛了起來。

名義上說的是給他挑選合適的衣服。

實際上，蘇星晚的注意力很容易就被其他的東西給吸引了。

比如路過看到的香草冰激凌，又比如熱氣騰騰的關東煮。

除此之外，蘇星晚很多時候，還會非常好奇地拿來一些奇怪的衣服讓顧知明來換。

比如海綿寶寶的睡衣，史迪奇的帽子，諸如此類。

顧知明當然是拒絕的。

“你總不會希望我明天穿著這一身去陪你參加校慶吧？”

每當這個時候，蘇星晚就會使出她的最終殺招。

“阿明哥哥~求求你啦！”

顧知明雖然有防備，但還是一次次敗倒在這這一絕招之下。

一直從上午逛到了接近黃昏。

因為期間吃了太多的小吃零嘴，所以雖然沒吃午飯，兩人一直沒有感覺到餓。

收獲，也算滿滿當當。

兩人在夕陽下分別。

少女背對夕陽，金輝披灑在地上，窈窕的身影以最純粹的線條勾勒。

她輕咬著下唇，靈動的美眸之中，笑意盈盈：“明天見，阿明哥哥~”

“明天見，晚晚。”

……

顧知明少見的沒有睡好。

他做一個夢。

夢里少女的模樣變化。

一會兒是黎月泠穿著白色連衣裙站在家門口說著“歡迎回家”的模樣。

一會兒是蘇星晚在夕陽下笑吟吟望著他的樣子，嘴唇輕啟，喊著“阿明哥哥”的模樣。

甚至還會有上一世里，長大后的蘇星晚假扮黎月泠的模樣。

兩人的神態(tài)、一顰一笑，在交錯的變化里越發(fā)融合。

他猛然驚醒。

窗外夜色正濃，他心跳如雷。

“晚晚？還是泠泠？”

顧知明迷茫地呢喃了一聲。

他曾經(jīng)以為只是一個無比清楚的選擇題。

但隨著時間的推進，他逐漸意識到了一個問題。

在前世，蘇星晚扮演黎月泠的過程中，她其實自己也沉入其中了。

當初那封最后的遺書里。

她想要告訴顧知明自己真正的名字。

卻又在寫下“黎”字之后劃去。

顧知明本來以為是她自己猶豫了。

但后來得知蘇星晚壓根不姓“黎”之后，才恍然大悟。

她不是猶豫了。

而是在落筆的那一刻，身體記憶的本能寫下了那個“黎”字之后，她就意識到了，這沒有意義。

在那個時候，蘇星晚和黎月泠已經(jīng)分不開了。

留下一個空落落的名字，不足以消除掉黎月泠在這十幾年里的痕跡。

就像，顧知明也清楚地知道，那些熟悉的記憶里，有一部分，就是來自于黎月泠的習慣。

蘇星晚拼了命去模仿著她。

也成功做到了。

她將黎月泠的很多方面刻進了自己的骨髓，也融入了顧知明的習慣。

換句話說，顧知明喜歡的，或許從頭到尾，都是兩個人各自的一部分。

想到這里，他忍不住望著窗外的夜色苦笑。

“這還真是相當糟糕的認識啊……”

他設想了一下，假如自己不要臉地在蘇星晚和黎月泠面前說“你們兩個，我全都喜歡。”會發(fā)生什么。

畫面太慘烈，讓他忍不住打了個激靈。

又苦惱了一陣，他決定暫時放過自己。

不管怎么樣，至少有兩件事是他目前必須要做的。

一是盡可能做大自己，至少保證經(jīng)濟上足夠支撐一些冒險的事情。

二是預防三年之內，導致黎月泠上一世早逝的死因，以及盡可能早地調查出蘇星晚未來的那種怪病，究竟是什么原因。

他振作起來，給自己加油打氣。

沒成想動靜太大，直接驚動了主臥的本來就被蚊子騷擾而沒睡著的暴躁老媽。

一聲咆哮穿透幾層墻板而來：

“大半夜的吵什么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