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以來接的第一個單子，終于還是在漫長的扯皮里結束了。

顧知明靠在網吧的靠椅上，長長嘆了一口氣。

本來是個很簡單的項目，但因為甲方那邊自己都弄不明確的需求，以及經常靈光一現，一拍腦門提出的修改建議，以至于無論是耗費的時間還是精力，都遠遠超出了他原本的預期。

好在，甲方雖然事多了點，打錢還是很爽快的。

確定網站沒問題之后，痛快地把尾款結清了。

也算是他為數不多的安慰。

這也沒什么好抱怨。

畢竟現在的他，沒有任何的資歷和技術上的證明，能夠在網上匿名借來的外包單子，質量肯定也高不到哪里去。

像鵝廠這類的大公司，就算真到了找外包干活的時候，也只會找業內比較出名的團隊，而不可能到這種魚龍混雜的平臺上。

顧知明上一世剛工作的時候，就時常被這些自比天才的甲方折磨。

“五彩斑斕的黑”、“就模仿著做個V信魔音出來”、“我覺得你這個方案不行，雖然我不知道哪里不行，但就是不行”……

沒想到重活一世，還是逃不過這一劫。

最麻煩的是，就算接完了這一單，在平臺上，他依舊是無足輕重的小人物。

接下來繼續接到的外包單子，大概率也是這樣事多錢少的典型。

這也是為什么很多后世的程序員擠破了腦袋想要進大廠的原因。

因為哪怕你之后不在大廠干下去，這份履歷也會讓你在求職甚至做外包的時候，相比起其他人有著巨大的優勢。

說這行看技術和經驗，固然沒錯。沒有扎實的技術，是很難在程序員這一行有發展的。

但比起這些，最先能被別人看到的，用來初步篩選的，其實還是履歷。

關掉了平臺網站，顧知明打算放棄用“技術”生存了。

比起老老實實地從零開始創業，果然還是抄襲未來已經確定的成功作品更簡單吧？

他錘煉記憶力的具體時間是在2014年。

在那之后，只要是和他有過交集的東西，顧知明都能記得很清楚。

看過的書、刷過的劇、聽過的歌。

唯一需要考慮的，就是其中哪些東西，搬到如今這個時代，也大概率能火。

這點不難理解。

畢竟文娛作品的潮流風向很大程度是和時代存在關系。

以流行樂壇為例，2010年在后來被很多人稱為華語樂壇逐漸凋敝的一年。

比起90年代、00年代的“神仙打架”，10年往后的全民歌曲數量明顯變少。

并且其中大部分火的歌曲，如《年輪》《涼涼》等，還都是與影視劇和綜藝緊密相關。

脫離了原本適合的劇本，單拎出來，未必能有多好的效果。

這種情況一直維持到短視頻的爆火，在那之后，造就的是另外一種類型的“出圈神曲”。

如果貿然地在2010年選擇去抄一首短視頻平臺爆火的歌曲，很可能會直接被淹沒，沒有一點浪花。

現在是2010年7月。

網文圈里。

東哥的《遮天》、番茄的《吞噬星空》即將發表。

土豆的《斗破蒼穹》風頭正盛，十八歲的少年意氣風發，成神在即。

忘語的《凡人修仙傳》、耳根的《仙逆》、夢入神機的《陽神》、貓膩的《間客》……

這些在后來都被稱作“神作”的作品，在這一年如雨后春筍一般，數都數不過來。

而顧知明記得的，只有2014年，也就是他學會以記憶宮殿儲存記憶之后的作品。

想要和這些仙俠玄幻分區的遠古老神正面硬剛，就憑他抄襲來的八成像的作品，說實話，把握不高。

略微思考了一會，顧知明想起了一本書。

一本另辟蹊徑的小說。

在大家都在塑造強者不可一世的高逼格的時候，這位作者寫出一個相當接地氣的修仙群體。

并且從書中，衍生出來了諸多的腦洞和新梗。

它叫《修真聊天群》。

……

從網吧離開的時候，外面天色有些昏黃。

太陽斜掛在西邊，給小城街道都蒙上一層復古的橘色濾鏡。

顧知明猶豫了一下，晚飯要不要去黎月泠那邊吃。

手機就彈出了消息。

【泠泠松風：一不小心把菜買多了怎么辦？】

【泠泠松風：眨眼睛．ＧＩＦ】

顧知明好像能夠都能透過表情，看到少女賣萌的樣子。

然后他想了想，給老媽發了條微信。

“今天晚上也不回來吃了。”

老媽立刻回了個生氣的表情。

然后就是一條語音。

“今天晚上的剩飯，明早你負責解決掉！”

“收到！”

雖然有點對不起老媽辛苦做的飯菜，可畢竟家里還有老爸在，不會讓她的心意白費。

而黎月泠那邊，除了他之外，就不會有其他人了。

這么一想，又覺得自己責任重大。

騎著單車，來到清溪路，熟練地走到門前，插進鑰匙。

還沒開門，突然聽到里面傳來的一聲驚呼。

他心頭一緊，連忙推門而入，下一刻，就感覺到一個柔軟馨香的身子撲進了懷里。

“有……有蜘蛛！”

余光順著少女手指的方向，瞟了一眼，看到的是在陽臺之上，有著一只身子小小，但八條腿細長的蜘蛛，趴在墻上，一動不動。

顧知明拿起掃把，一把揮了下去。

可憐的小蜘蛛瞬間就沒了動靜。

少女還在他懷里顫抖著，他輕拍黎月泠有些清瘦的背，輕聲安慰道：“沒事了。它已經死了。”

足足等了半分鐘，黎月泠終于從他懷里探出頭來，雪膩的臉蛋紅撲撲的，可愛極了。

“我……我有點怕蟲子。”

她羞赧著解釋了一句，像是要為了挽回面子一樣，撇過臉，離開顧知明的懷抱，就要去廚房盛飯菜。

然后，腳剛落地，一聲痛苦的低吟就從她口中傳了出來。

見她微微蹙著眉，腳步也有些踉蹌，顧知明立刻明白了什么。

“你的腳……”

他低下頭，提起少女的褲腿，露出半截修長雪白的小腿，以及玲瓏小巧的腳踝，此刻正有些發腫。

“果然是扭到了啊。”

輕輕按了按腳踝，聽到黎月泠發出的“嗯～”，顧知明更加確信了這個判斷。

想來應該是因為她剛剛太害怕，撲上來的動作過于用力，所以不小心扭傷了吧？

“我沒事……”

黎月泠掙扎著要甩開顧知明，想要去廚房端出飯菜，但被一把按住。

“你都這樣了，就別逞強了。”

少女身材纖細，體重很輕，只要稍稍用力，就能一手從膝下，一手在腰上，將她一把抱起。

這個動作，應該是叫公主抱的？

顧知明不太確定。

不過好在他年輕時候經常鍛煉，雖然重生回來之后反而懈怠了，但在力量這一塊還保持得不錯。

將黎月泠抱到飯桌邊之后，低頭看了一眼，她臉上已經紅得像煮熟了的螃蟹。

顧知明忍著沒有吐槽，結果去廚房一看。

好家伙，今天還真買了螃蟹。

他把黎月泠精心準備的飯菜端出來，并沒有采納她提出要幫忙的想法。

“傷員就應該老老實實地休息。”

“好吧～”

螃蟹一共有三只，慣例由黎月泠來進行分配。

“阿明一只，我一只，阿明一只！”

面對這樣不公平的分配方式，顧知明立刻提出了抗議。

“為什么我吃兩只，你只吃一只？”

“或者……還有一個辦法……阿明一只，我一只。還有一只，屬于我和阿明兩個人。”

從黎月泠此刻的表情來看，她一開始就是這么想的。

螃蟹相當新鮮，被黎月泠用蔥姜和料酒處理過，除去腥味后，再用冷水蒸熟，保留了最純粹的鮮味。

黎月泠掰下一個大鉗子，用門牙咬了一口，就撲靈撲靈地眨著眼睛，看著顧知明。

“怎么了？”

“咬不動，阿明能幫我嗎？”

顧知明很懷疑她“咬不動”的真實性。

況且咬蟹鉗怎么可能用門牙來咬啊？

不過黎月泠既然要撒嬌，他倒也不介意配合一下。

靠著堅硬的后槽牙咬開大鉗子之后，他把大鉗子里的肉用筷子挑了出來，放在小碗里面，再遞到黎月泠面前。

“阿明好厲害～”

“嗯嗯。”

雖然完全不知道厲害在哪里，但人的本性就是被夸獎就會高興。

正在奮力和大鉗子搏斗的顧知明忽然聽到對面說了一句：“阿明，啊～”

他本能抬頭，就見黎月泠拿勺子盛了滿滿一勺金黃的蟹黃向他遞過來。

猶豫不到半秒鐘，顧知明啊嗚一口吃下。

“嘻嘻～”

“今天也喂阿明吃東西了～”

“好吃嗎？”

顧知明用力點頭。

說實話，螃蟹這個東西，本質上味道的好壞完全是由原材料決定的。

越是新鮮的螃蟹，越是需要簡單的烹飪方式，才能盡可能保留原本的鮮味。

相反，如果加了很多佐料烹飪的螃蟹，或許在口感上各有千秋，但也會把螃蟹本身的鮮味掩蓋掉。

兩種方式比較起來，顧知明只能說他個人還是喜歡更加干凈，屬于原味的螃蟹。

慣例地收集完菜品的評價，黎月泠坐在餐桌邊上，望著顧知明，好像在期待著什么。

“我扶你去客廳？”

少女用力搖頭，抿了抿唇，眼神有點幽怨。

見顧知明完全不開竅，她只能主動出擊。

“抱我嘛～”

其實以她腳踝的傷勢，扶著走完全沒有問題。

但黎月泠顯然是抓準了這個時機，打算盡情撒嬌一會。

顧知明將她抱到了沙發上，然后讓少女橫躺在那里，又找出冰袋，幫她冷敷了一下。

這一點上，其實很多人，包括顧知明之前也有一個誤區。

就是扭傷之后，急著去涂紅花油或者熱敷，試圖消腫。

但事實上，扭傷的前24小時內，第一時間應該考慮冷敷止痛，并且幫助凝血。

在24小時之后，才輪到熱敷消腫，活血化淤的時候。

如果在受傷的第一時間就選擇熱敷，很可能會造成血流加快，加重腫脹。

而這個經驗，同樣來自于上一世的“妹妹”。

顧知明有一處扭傷腳之后，“妹妹”第一時間又是給他按摩，又是熱水泡腳的。

兩人都沒有意識到任何不對。

直到第二天起來，顧知明原本只是有點腫的腳踝大了足足一圈。

去醫院一看，被醫生劈頭蓋臉一頓罵，這才長了教訓，記住了這個經驗。

回憶閃現了幾秒鐘，顧知明回過神來，莫名有些蕭索。

曾經的教訓，讓他能夠在這個時候正確地照顧黎月泠。

但在這個時候，“妹妹”自己又身在哪里呢？

黎月泠眼神微不可查地有了些變化。

她實在是太敏銳了。

哪怕僅僅是短短幾秒鐘的心思變化，也能察覺。

阿明……又在思念誰呢？

為什么明明在我的面前，還總是會想起別人。

我就……和她差那么多嗎？

輕吐一口氣，少女臉上又揚起了甜美的笑容。

“阿明~”

“今天晚上，能不能留下來啊？”

沒等顧知明拒絕，她就飛快說著：

“你想啊，我一個人住的話，腳又扭傷了，肯定會有很多不方便啊。

“你也不想我一個人的時候，不小心摔跤，加重傷勢吧？”

顧知明陷入了猶豫。

作為傷員，她需要照顧，合情合理。

但同樣，僅僅是扭傷了腳的話，其實也沒到無法自理的地步。

也就是說，留不留下，其實都有理由，全看他自己怎么想。

他看著身旁的少女，一臉楚楚可憐的模樣，總感覺眼前幻視出了什么。

是在前世，和“妹妹”之間因為雙方的猶豫，而錯過的太多時光。

所以，真的要留她一個人嗎？

“好吧。我今天留下了，不過我睡次臥，你睡主臥，這點不能商量。”

顧知明不想考驗自己的道心。

上一次迷迷糊糊也就罷了。

這一次要是真和黎月泠清醒地睡在一起，難保不會產生一些綺念。

“好呢~”

黎月泠也沒有任性，乖巧地應了下來。

能把顧知明留下來，就已經是巨大的勝利了。

不能貪功冒進。

兩人在客廳又先閑聊了一會兒，顧知明也和家里報備了一下，聲稱住在他好哥們尹浩家里。

老媽怨念深重。

“不回家吃飯就算了，連睡覺都不回來了~”

“呵……孩子大了，心也野了，管不住了啊！”

等到窗外徹底變為黑色。

黎月泠緊張地扯了扯顧知明的袖口。

“阿明~我想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