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執刀之手
- 鳳謀:我在后宮殺瘋了
- 糯兔兔
- 3224字
- 2025-07-27 15:40:53
沈知意走后,碎玉軒陷入了死一樣的寂靜。
黎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方才與沈知意結盟的最后一絲暖意,被那句“最蠢的刀”徹底澆滅。
寒意,從腳底板,沿著脊椎,一寸寸爬上頭頂。
她原以為,自己是在與一頭狼搏斗。
如今看來,在某些人的眼里,她依舊如螻蟻。
林玉容兵部尚書之女,她毀了,尚書府顏面掃地,在前朝必然受挫。
可兵部尚書為何連屁都不敢放一個?
原因無他,那只踩下來的虎爪,比他整個家族的性命,都要重。
能讓兵部尚書這等朝中重臣,打落牙齒和血吞,連夜將女兒接出宮去,不敢有半分怨言的,放眼整個后宮,有幾個?
皇后,貴妃,或許還要加上手握皇子、圣眷正濃的德妃與賢妃。
黎綰的后背,瞬間被冷汗浸透。
她一直以為,自己的敵人是那些看得見的、嫉妒她美貌的嬪妃。
現在她才發現,自己錯了。
錯得離譜。
從她踏入這紫禁城的第一天起,她就已經被一只看不見的手,擺在了一張她根本沒資格參與的棋盤上。
林玉容的死,不是結束。
而是她這位“采女黎氏”的,真正開始。
第二日,沈知意又來了一趟。
這一次,她沒有走門,而是直接從碎玉軒那段最矮的院墻翻了進來,動作利落得不像個嬌滴滴的寶林。
“查到了?”黎綰沒有半分意外。
“嗯。”沈知意遞給她一張紙,上面是幾行娟秀的小字。
“林玉容出事前三日,坤寧宮的掌事太監趙全,親自去給她送過一趟蠟燭。”
坤寧宮。
皇后。
黎綰的瞳孔微微一縮。
沈知意繼續道:“趙全是皇后的心腹,一個掌事太監,親自去給美人送蠟燭?你不覺得,這比皇帝親臨碎玉軒,還要稀奇嗎?”
“他還說了什么?”黎綰問。
“說了一句,‘林小主顏色正好,何必與塵埃置氣,有時候,一件小禮物,就能解決一個大麻煩’。”
一件小禮物,解決一個大麻煩。
“杏仁酪,”黎綰吐出三個字,聲音冰冷,“那份杏仁酪的方子,我也讓你查了。”
沈知意點頭,神色凝重:“是宮里七八年前的老方子,據太醫院的老人說,當年最喜歡用這個方子做點心的,就是當初還是皇貴妃時的……當今皇后。”
所有線索,齊刷刷地指向了同一個洞穴——坤寧宮。
“可為什么?”沈知意百思不得其解,“皇后已經母儀天下,為何要用如此手段,對付一個微不足道的采女,和一個前途未知的美人?”
黎綰沒有回答。
她只是靜靜地坐在那里,腦中瘋狂地閃回著一幕幕畫面。
選秀那日,皇后高高在上的眼神。
那句突兀的問話,“規矩,是為何而設?”
她石破天驚的回答,“規矩,是弱者的甲胄,也是強者的利刃。”
以及,皇后眼中那抹一閃而逝的、深不見底的漣漪。
一個瘋狂的、足以讓任何人毛骨悚然的念頭,在她心中轟然炸開!
“她不是想殺我。”
黎綰抬起頭,眼中沒有恐懼,只有一種堪破生死后的、病態的亢奮。
“她是在……選我。”
沈知意愣住了:“選你?什么意思?”
“她要一把刀。”黎綰的聲音在顫抖,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激動,“一把沒有家世背景、無所依靠、不會與任何前朝勢力勾結的刀。一把足夠聰明、足夠狠毒,能看懂她的意圖,并完美執行的刀。”
“而林玉容,就是她給我準備的,投名狀。”
沈知意被這個結論,驚得半天說不出話來。
“這……這太瘋狂了……”
“是啊,”黎綰笑了,那笑容詭異而凄美,“所以,我要去‘謝恩’了!”
“你要去坤寧宮?”沈知意一把拉住她,“你瘋了!若是猜錯了,你這是自投羅網!”
“猜錯了,是死。猜對了,也是死。”黎綰拂開她的手,眼神決絕,“但去,或許能求得一線生機。”
她走到桌前,拿起筆,寫下三個字,遞給沈知意。
“益母草。”
“我需要這個。用最快的速度。”
半個時辰后,黎綰出現在了坤寧宮外。
她依舊穿著那身洗得發白的舊布裙,依舊是那副病弱憔悴的模樣。
她跪在宮門外,說要叩謝皇后娘娘查明真相、還她清白的浩蕩天恩。
通傳之后,皇后竟然真的見了她。
坤寧宮,富麗堂皇,熏香裊裊。
黎綰跪在大殿中央,連頭都不敢抬,身體抖得像風中的落葉。
“臣女黎綰,叩見皇后娘娘,娘娘千歲金安。”
“起來吧。”
皇后的聲音,溫和得像一位慈母。
黎綰依言起身,卻依舊弓著身子,不敢直視。
“看你這身子,還是這么弱。”皇后關切地說道,“林氏之事,雖是她咎由自取,但你終究是受了驚嚇。本宮已讓內務府給你添了份例,你好生休養。”
“謝……謝娘娘天恩。”黎綰的聲音帶著濃重的哭腔,“臣女……臣女無以為報。”
“傻孩子,”皇后笑了,“你能安好,便是對本宮最好的回報了。下去吧。”
“是。”
黎綰躬身行禮,一步步地,小心翼翼地向后退去。
就在她退到殿門口時,她的腳下,“不慎”一個踉蹌。
一個繡著蘭草的、半舊不新的小香囊,從她的袖中滑落,掉在了光潔的地磚上。
大殿內,瞬間安靜下來。
黎綰的臉“唰”地一下全白了,她驚慌失措地撲過去,想要將香囊撿起來,卻被皇后身邊的心腹崔嬤嬤,先一步撿了起來。
“娘娘面前,如此失儀!”崔嬤嬤厲聲斥責。
“罷了,”皇后擺了擺手,饒有興致地問道,“那是什么?”
崔嬤嬤將香囊呈上。
皇后沒有接,只是看了一眼,又看向跪在地上,抖得快要散架的黎綰。
黎綰的眼淚已經掉了下來,她磕著頭,語無倫次地解釋:
“回……回稟娘娘,是……是益母草。臣女……臣女大病一場后,身子虧空得厲害,沈寶林便給了臣女一些,說是……說是能調理身子,固本培元……”
益母草。
當這三個字從黎綰口中說出時,大殿內的空氣,似乎凝滯了一瞬。
皇后的臉上,依舊是那副雍容溫和的笑容,沒有任何變化。
“原是如此。沈寶林倒是有心了。”她揮了揮手,語氣輕柔,“去吧。別再毛手毛腳的了。”
“是……是……臣女告退。”
黎綰如蒙大赦,撿起香囊,連滾帶爬地退了出去。
當她走出坤寧宮,被午后的陽光照在身上時,她才發現,自己的里衣,早已被冷汗徹底濕透。
她賭贏了。
她還活著。
殿內。
崔嬤嬤看著黎綰消失的背影,低聲對皇后說:“娘娘,這黎采女……心眼未免太多了些。那益母草,益的是母,她這是……”
“閉嘴。”
皇后淡淡地打斷了她。
她緩緩走到窗邊,看著窗外一株開得正盛的牡丹,眼神幽深。
“一把剛開刃的刀,總想讓你知道它有多鋒利。”
她伸出手,摘下一片牡丹花瓣,在指尖輕輕碾動。
“是好事。”
“但,”她話鋒一轉,聲音冷了下來,“刀太利,若是沒有配上好刀鞘,是會傷到主人的。”
她將碾碎的花瓣扔掉,回到桌案前,從棋盒里,拿起一枚黑色的棋子,在指間把玩。
“讓她再磨一磨。”
“啪。”
棋子落下,聲音清脆,仿佛敲在了誰的命運之上。
“是。”崔嬤嬤垂首,不敢再多言。
黎綰幾乎是跑回碎玉軒的。
她一頭沖進沈知意的住處,連門都忘了敲。
沈知意正在搗藥,見她臉色慘白、失魂落魄的模樣,心中一緊:“怎么了?失敗了?”
黎綰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她扶著桌子,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嘴唇哆嗦著,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你……你到底看到了什么?”沈知意急了。
黎綰抬起頭,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幾乎要將她整個人都吞噬的恐懼。
“熏香。”
她終于擠出兩個字。
“坤寧宮里點的熏香……是什么?”
沈知意皺眉,仔細回憶了一下,隨即臉色也變了。
“是‘斷魂香’。一種用多種名貴香料合制而成的安神香,氣味醇厚,有靜心凝神之效,太醫院有不少。怎么了?”
黎綰看著她,眼神空洞,一字一頓地說道:
“斷魂香,本身無毒。”
“可是,你忘了,《百草毒經》的最后一頁,是怎么寫的嗎?”
沈知意如遭雷擊,整個人僵在原地。
那本被列為禁書的《百草毒經》,她與黎綰不久前才偷偷看過。
最后一頁,只有一行血紅的小字。
“龜息草,遇斷魂香,三步斷腸,無藥可解。”
黎綰為了裝病,整整服了三日的龜息草!
今天,她帶著滿身的龜息草藥性,走進了那間點燃著斷魂香的大殿。
她以為,那是她去叩見未來的主人。
她錯了。
那是她去鬼門關,走了一遭。
皇后,從一開始,就知道她的一舉一動。
她知道她在裝病,知道她用了什么藥。
她在坤寧宮里點燃那爐香,不是為了安神。
她是在用一種無聲的方式,告訴黎綰——
你的命,在我手里。
我想讓你生,你便生。
我想讓你死,你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黎綰渾身的力氣都被抽空,癱倒在椅子上。
她終于明白,那把所謂的“刀”,和“刀鞘”是什么意思了。
她不是刀。
她只是皇后用來磨刀的一塊石頭。
而真正的那把刀,還在鞘中,未曾出世。
那把刀,會是誰?
在這后宮之中,誰,才是皇后真正選中的,那把最鋒利的殺人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