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倏地斷了線。

殿外雷聲隆隆，卻沒有雨。雕窗外鑲著暗紅的云，云縫里裂開微紫的閃電。

蘇燼不再施舍任何對白，一步踏出殿門的門檻。千仞雪被抱高幾寸，繼續朝著門口走去。

千道流猝然暴起，燃血技瞬開，淡金色的靈焰順著袖口狂竄，把穹頂殘余碎片灼成熔漿。

可劍未遞出，一道幽紫影子先掠過他身側——比比東五指曲成鉤，指甲爆長三寸，覆蓋著蛛紫鱗光的指尖精準扣住千道流腕內關。

“你真準備連孫女一起劈？”比比東聲音像夜間毒鱗擦過琉璃，沙啞、冰冷。

千道流青筋暴起，似被自己的殺意噎住，停下了手中的攻擊。

臺階盡頭，蘇燼已踏出第九階。每一階都留下一個腳印，腳印邊緣浮著幽黑星塵，被熾風一吹，卷起細流般的旋渦，把那些破碎的圣光吞噬得連渣都不剩。

千仞雪貼著他胸口，聽見兩顆不同節律的心跳，一聲疾，一聲緩。她指背僵冷，卻用了全部的剩余力氣，抓住蘇燼被血與火污糟的衣領，聲音幾不可聞：“讓我……自己走。”

“省點力氣，”蘇燼低聲回她，“還指望你親手摔天使神像的骨灰盒。”

千仞雪短促地笑，笑意像極薄的刃，在喉嚨滑過割出一條血痕，

但心底泛出一股輕薄的酸麻——是為這句輕飄卻瘋到近乎狂妄的承諾。

就在此時，遠空突然降下古怪的轟隆。那不是雷，也不是風，而是一種低頻死寂的鼓膜共振，仿佛億萬支噬魂音叉同時在腦殼里撥弦。

“天使結界。”比比東抬眼，唇齒在陰影中微微彎起，“神界那條老狗終于嗅到了味道。”

話音落下，天幕乍裂。一道璀璨到近乎慘白的光矛自烏云深處垂落，鎖定蘇燼眉心。

光道貫通的剎那，高空浮現一圈巨大環陣——圣環十二道翼片像刀輪旋轉，裹著呼號大風。

“我還沒去找你！你自己找上門了！”蘇燼看著天空中的巨大光環嘆道。

“滾。”蘇燼抬頭，單單吐出一個字。他瞳仁瞬息鍍上深墨，萬千星塵在眼底坍縮成極小的一粒黑洞，而后又漲滿，化作無垠黑洞群。

那字沒有形，卻蠻橫地撞碎了光矛前端。金色暴雨如天頂潑滾沸水，燒得半空霧氣直冒，但光矛代替蘇燼把霧氣分出真空。

而此時在邊產生的動靜引得不少武魂殿供奉現身。

“何人敢犯武魂殿？！”

七名供奉凌空虛踏，披著外金內黑的裁決長袍。

為首的是金鱷斗羅，那張臉蒼白得近乎透明“這是...神？天使神？”

而此時千道流對著眾多供奉長老說道：“不許插手！”

金鱷斗羅聽后沒有說話，只點了點頭，目光死死的盯著天空。

而此時隨著空中，隨著蘇燼的話音落下，光矛炸成碎屑，像一群被點燃的流螢，在風里翻飛、熄滅。

圣環卻并未消失，它在裂口邊沿旋轉得更快，翼片互相摩擦，發出金屬折斷的尖嚎。

緊跟著，森白圣焰順著裂口傾瀉，化作一條由千萬羽片織成的瀑布，沖刷向武魂殿的頂端。

瀑布中央，驟然降下一道虛影——那只是一截潔白的手臂，根根骨紋閃著高階神祇的冷冽金紋，

手掌攤開，指關節卻反折到人類不可能達到的角度，像某種降臨儀式的指引——那并非完整意識，而是神界的“投影錨點”。

蘇燼鼻腔里灌滿熾燙的圣焰味道，他沒咳，也沒退，就只把千仞雪往懷里按得更緊了一些，抬手往虛空一撈——

掌心“噗”地炸開寸許黑洞，黑霧四散，

“怎么不敢現身？”蘇燼薄唇冰冷，彎出近乎刻意的倨傲，“哦，我忘了——你沒法真身插手凡間的事情。”

高空一時無人應答，只剩圣環轟隆。下一秒，白臂忽然下壓，五指收攏，

被籠罩在掌心的千道流與比比東同時胸腔悶炸，嗆出一口血。

“拿凡人做盾？真是狗改不了吃屎。”蘇燼低嗤。

話音沒落，他左臂倏然揚起，手背十二星角瞬間點亮，沿著血管向上爬去，最后在他鎖骨處凝成一枚倒懸的黑色星錐。

蘇燼抖了抖手腕——黑色星錐化作一道尖哨，撕裂空氣，直奔那截天神手臂而去。

嗡……

星錐穿透掌心的剎那，半空響起磅礴卻又空洞的哀嚎，似千萬信徒同時失聲痛哭。

那白臂裂縫炸開龜紋，一股顫栗的波動播散，把圣環的轉速也生生拖滯。無數羽片失了力，紛紛揚揚落在蘇燼肩頭，化為灰燼。

灰燼落在發梢，帶著燙痕，也帶著濃烈刺鼻的圣輝灼燒味。

蘇燼拿指尖彈了彈，撣開的卻不是灰，而是一粒粒極細小的鉆面光點——神性的殘渣。

千仞雪被他扣在懷里的弧度有些變形，肩胛骨抵在他胸口，她昂起臉，眸子先被圣焰映得發白。

“……神界的投影錨點只剩一只手臂，就被你一字，一招給滅了。”

她的語速比平日慢，像一根細線勒在嗓子里，說完才發覺舌尖沾了他衣襟上的焦味，苦得發麻。

蘇燼垂眼，指腹刮過她耳廓，動作很輕，卻帶著劫后余生的粗魯，仿佛確認她還在，“天使神只敢剝一只爪子下來示威，說明那老狗也快爛透了。”

他的嗓音低得只能兩人聽見。

不遠處，金鱷斗羅的喉結滾動得厲害。那一聲“滅”像一刀劃破了他對“神”二字最后的敬畏——高臺基石被人從腳底下抽走，他連站都踉蹌。

千道流也是一臉的震驚自己最引以為傲的天使神，沒想到居然被面前的人輕易的摧毀，內心的信仰在這一刻瞬間崩塌。一口血從口中涌出。

“大長老！”眾多供奉見千道流吐了血，紛紛來到千道流身旁。

蘇燼也回頭看向千道流的模樣開口道：“老家伙，怎么了？內心的信仰崩塌了？”

千道流沒有擦唇邊的血，只是用指尖捻了捻，他抬頭，眼底先閃過一陣亂麻——震驚、恥辱、最終化成一潭灰敗的冷意。

“小子……你....究竟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