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規矩是我們定的(感謝程不語的舵主打賞)
- 北美:這是華夏人的應許之地
- 南閩有鹿
- 3058字
- 2025-07-30 17:11:17
菲奧娜愣住了。
她完全跟不上這個東方人的思路。
李維沒有等她回答,自顧自地站起身,將擦拭干凈的鳥銃靠在墻邊。
他走到倉庫中央,彎下腰,從火爐邊撿起一截燒剩下的木炭。
粗糙不平的倉庫地面,此時成了李維的臨時畫板。
木炭劃過地面,發出沙沙的聲響。
幾筆下去,一個簡陋卻能看出輪廓的波士頓地圖,出現在菲奧娜腳下。
他先畫了一個圈,代表他們所在的北區碼頭。
又在地圖的南邊,畫了一個更大的,雜亂的區域,那里是貧民窟和走私販的巢穴。
地圖的中央,他畫了一個方塊,象征著總督府和那些權貴們居住的街區。
菲奧娜屏住呼吸,看著李維的動作,她不明白他要做什么,但一種莫名的預感讓她心跳加速。
李維直起身,用腳尖點了點他們所在的那個圈,然后用木炭,從這個圈開始,畫出了一條歪歪扭扭的線,一直延伸到地圖中央的那個方塊里。
他在這條線的末端,用英文歪歪扭扭地寫下了一個名字:博伊爾。
“這條線,是我們的‘明線’。”
李維的聲音在空曠的倉庫里回響,清晰而平穩。
“博伊爾,還有他即將帶到我們面前的安德魯·蓋奇,以及未來更多的‘體面人’。他們是我們的財源,是我們的名聲,也是我們在陽光下的保護傘。”
“他們會用大把的先令,來換取我們手中的‘神藥’,會為了得到更多而替我們擺平官方的麻煩。這條線,負責讓我們變得富有,變得體面,甚至讓我們成為‘官方’的自己人。”
說完,李維的目光轉向菲奧娜,眼神中帶著幾分期許。
他手中的木炭再次落下,畫出了第二條線。
這條線同樣從倉庫出發,但它的走向卻完全不同。
沒有那么筆直,而是像藤蔓一樣,先是纏繞住了北區碼頭,然后向著整個城市的底層蔓延開去。
李維在這條線的旁邊,寫下了兩個名字。
芬恩,還有菲奧娜。
“這條線,是我們的‘暗線’。”
李維的語氣沉了下來,帶著幾分罕見的狠厲。
“芬恩和他手下的愛爾蘭人,還有未來更多像他們一樣,在碼頭和陰溝里掙扎求生的人。他們是我們的根基,是我們的刀劍,也是我們的眼睛和耳朵。”
菲奧娜的心臟猛地一縮,看著地上那張簡陋的地圖,那兩條涇渭分明卻又源自同一點的線,腦子里似乎有了感悟,卻還不甚明白。
李維站起身,丟掉手里的木炭,拍了拍手上的灰。
他看著菲奧娜,那眼神讓菲奧娜覺得自己仿佛被剝光了衣服,連同內心深處剛剛萌芽的野心,都暴露無遺。
“你,菲奧娜,就是連接這兩條線的樞紐。”
“博伊爾要聽你的,芬恩也要聽你的。你要學會用白線的錢,去喂飽黑線的狼。也要學會用黑線的刀,去替白線的羊清理掉路上的石頭。”
“明線賺來的錢,除了我們自用,大部分要變成武器、熱湯和面包,喂飽暗線的人,讓他們愿意為我們賣命。”
“暗線建立起來的力量,要像藏在黑暗里的獵犬,隨時準備撲出來,咬斷任何想伸向我們明線的黑手,處理掉所有見不得光的麻煩。”
“一明一暗,一白一黑。它們是兩條腿,缺了任何一條,我們都會摔倒。只有兩條腿都足夠粗壯,我們才能站穩,才能在這片土地上,活得像個人。”
菲奧娜徹底呆住了。
她以為自己帶回來的是一個足以致命的威脅,可在這個男人眼中,這僅僅是讓他完善自己計劃的一塊拼圖。
這幾天發生的一切,此刻在她腦中豁然貫通。
從偽裝成東方貴客的使者,到逼迫博伊爾下跪;從用茶湯收服碼頭工頭芬恩,到此刻地上的黑白兩道。
原來,從一開始,李維的目標就不是賣幾包茶葉那么簡單。
他要的,是這座城市。
而自己,菲奧娜·卡希爾,這個幾天前還在街上躲避追捕的女仆,赫然就站在以整個波士頓為獵場的關鍵樞紐位置。
她將是連接光明與黑暗的橋梁。
一種戰栗的感覺,從她的尾椎骨竄上大腦,混雜著敬畏與興奮的顫抖。
她看到了一個她從未想象過的未來,正在這張畫在地上的簡陋地圖里緩緩展開。
李維似乎很滿意她的反應。
他用腳,在地圖上南區那塊代表“血手幫”的區域上,重重地畫了一個叉。
“芬恩是個不錯的工頭,但他終究只是個工頭。”
“他的眼睛只能看到威脅。”
“而在我看來,這所謂的‘血手幫’,不是威脅,而是送上門來的資源。”
“是一座已經開采好,碼放整齊,只需要換個主人的金礦。”
這個念頭太過瘋狂,以至于菲奧娜一時間無法理解。
“一個已經建立起成熟暴力體系的黑幫,一群已經習慣了用刀子解決問題的亡命徒,一個已經鋪設好走私渠道和分銷網絡的組織……”
此刻的李維,聲音帶著一種奇特的誘惑力,似乎要把一個貞烈的節婦給誘惑上床一樣。
“你想想,菲奧娜,這比我們自己去碼頭上一個個招募那些爛泥扶不上墻的酒鬼、流氓,要有效率多少倍?”
“我們不需要消滅他們,我們只需要‘收購’他們。”
收購。
這個詞從李維嘴里說出來,帶著一股血腥氣。
菲奧娜感覺一股寒意油然而生。
她終于明白,眼前這個男人的思維方式和這個時代所有的人都不同。
他看待世界的方式,就像一個冷酷的商人看待自己的貨架。
所有人,所有勢力,都只是貼著不同標簽的商品,唯一的區別,只在于購入的成本和未來的收益。
李維不再解釋,只是自己在倉庫里踱步,他知道菲奧娜需要時間消化。
實際上,李維已經很滿意菲奧娜作為第三個代理人的表現,總算沒讓自己失望。
至于前兩個背恩忘義的代理人?
就讓他們的一切葬身于密歇根湖的湖底吧。
幾分鐘后,菲奧娜的眼神重新望向了李維,雙手恭敬地捧起了一杯茶,端到李維跟前。
李維接過茶,輕輕地呷了一口,轉身走到墻角,從一個不起眼的麻袋里,又拎出了一個小布袋,扔到菲奧娜腳邊。
袋子落在地上,發出沉悶的聲響,散發出濃郁的草藥和茶葉混合的香氣。
“你現在就去找芬恩。”
他從懷里掏出一個裝有上百先令的錢袋,丟給菲奧娜。
“告訴他,我需要他找幾個信得過的兄弟,把我們的‘方便茶湯’,賣到南區去。賣給那些碼頭工,小販,妓女,賣給所有被‘血手幫’欺壓,卻又敢怒不敢言的人。”
“價格要便宜,便宜到他們不敢相信,甚至可以免費送一些給那些小商販和窮苦工人。我要讓整個南區的人都知道,有一種比私茶更提神,比烈酒更便宜的好東西。”
“‘屠夫’杰克不是想壟斷?”
“很好。我就要在他的餐桌下面,先點上一把火。我要在他聞到腥味找上門之前,先在他的院子里,埋滿我們的釘子。”
菲奧娜緊緊攥著那個錢袋,錢幣的重量讓她感到無比真實。
這不再是紙上談兵的計劃,而是已經拉開序幕的戰爭。
“還有,通知博伊爾。讓他用盡一切辦法,不管是送錢還是送女人,三天之內,必須安排我跟那位軍需官的侄子,安德魯·蓋奇見上一面。”
“告訴他,如果辦不到,那份‘口供’,或許會先一步送到總督府。”
菲奧娜重重地點了點頭。
她明白了。
黑白兩條線,同時開戰。
一條在陰影里,用小恩小惠滲透人心,埋下動亂的種子。
一條在陽光下,用金錢利益腐蝕權力,尋找來自上層的庇護。
“去吧,我需要在‘屠夫’的刀砍過來之前,先拿到英國人這面最硬的盾牌。”
李維揮了揮手,重新坐回火爐邊,拿起了那桿鳥銃。
“戰爭已經開始了,我的‘股東’小姐。”
“去打響我們的第一槍。”
菲奧娜抱起地上那袋沉甸甸的茶湯,轉身快步向門口走去。
當她的手握住門把時,李維的聲音又從身后傳來。
“菲奧娜。”
她停下腳步,回頭。
昏黃的燈光下,李維正低頭看著地面上那副粗糙的地圖。
“記住,未來的規矩,是我們定的。”
“不管是黑道,還是白道。”
菲奧娜的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然后又猛地松開。
她沒有回答,只是深深地看了李維一眼,然后拉開門,毫不猶豫地走進了波士頓清晨的冷霧里。
她的背影,再無一絲一毫的遲疑。
李維重新走回火爐邊,往里面添了一塊木炭。
火焰重新竄起,映著他平靜的側臉。
他拿起那本菲奧娜放在桌上的賬本,翻開。
扉頁上,那兩個稚嫩卻認真的單詞,“家”和“李維”,靜靜地躺在那里。
李維用手指輕輕拂過那兩個詞,然后翻到了新的一頁,拿起那支鵝毛筆,蘸了蘸墨水,在第一行,寫下了兩個詞。
收入:零。
支出:三年積累,一場戰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