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拎起闊腿褲，感受著那沉甸甸的垂墜感，在自己腿上比劃了一下高腰的位置，臉上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這褲子…穿上真能顯腿這么長？這料子…摸著就不一般?。　?

“千真萬確！主任，您眼光毒！這‘靈韻’的東西，就是不一樣！您先進(jìn)幾套試試？掛您這兒最顯眼的位置，我保證，識貨的嫂子大姐們，看一眼就走不動道！”小李趁熱打鐵。

胖主任摸著衣服，猶豫了幾秒，猛地一拍大腿：“行！就沖這料子和樣子！每款給我來十件！先試試水！”

……

店主王姐是個三十多歲、穿著講究的女人。

當(dāng)推銷員小張抱著撞色針織衫和闊腿褲樣品進(jìn)來時，她正在整理衣架上的蝙蝠衫。

小張笑著打招呼：“王姐，給您帶點新鮮‘尖貨’看看！”說著，她利落地將那件藍(lán)灰撞色的V領(lǐng)針織衫抖開，掛在了王姐店里最顯眼的模特身上，又把闊腿褲搭在旁邊。

幾乎是掛上去的瞬間，店里原本那些花花綠綠的蝙蝠衫、踩腳褲，瞬間就顯得有些…土氣和廉價了。

那和諧高級的撞色、利落的V領(lǐng)、精致的螺紋邊，在射燈下散發(fā)著無聲的吸引力。

王姐整理衣服的手停住了，眼睛一下子亮了，快步走過來：“哎喲！這衣服…哪兒來的？這顏色…真舒服！”她忍不住上手摸了摸針織衫的領(lǐng)口螺紋，又捏了捏闊腿褲垂墜的褲腳，“這手感…扎實！厚實！跟我進(jìn)的廣州貨都不一樣！多少錢？”

小張報了個價。

王姐微微蹙眉：“是比普通的貴不少…”但她的眼睛還是沒離開那件針織衫，手指反復(fù)摩挲著那緊實不變形的螺紋邊，又看了看掛上去后整個店面的檔次仿佛都提升了的視覺效果。

小張察言觀色，輕聲道：“王姐，您店名叫‘芳華閣’，講究的就是品味。”

“您看這衣服掛這兒，是不是把您店的格調(diào)都提上去了？好東西不怕貴，就怕沒有！能穿得起、講究這個的客人，要的就是這份‘不一樣’！”

“再說，這領(lǐng)口袖口織得特別密，怎么洗都不變形，客人穿了省心，回頭客才多呢！”

王姐盯著那件讓她愛不釋手的針織衫，又看看那條氣場十足的闊腿褲，咬了咬牙：“你說得對！就沖這料子和樣子，值這個價！針織衫給我來十件，顏色都要！褲子…也來五條！掛出去鎮(zhèn)店！”

……

傍晚，電影院散場，人流涌出。

推銷員小王見縫插針，目標(biāo)明確地盯上了一群剛看完電影、嘰嘰喳喳討論劇情的年輕女工。

她不是直接塞單頁，而是把那條深咖色高腰闊腿褲樣品像展示戰(zhàn)利品一樣，在自己身上比劃了一下！

那流暢垂墜的線條，瞬間勾勒出修長的腿部輪廓，在昏暗的街燈和電影院霓虹映照下，效果極其吸睛！

“呀！這褲子…腰好高??！”一個女工立刻注意到了。

“料子看著真好！垂垂的！”另一個女工眼睛放光。

小王順勢將單頁遞過去：“姐妹們好眼光！這是‘靈韻’的新款高腰神褲！穿上它，腿長一米八不是夢！料子是進(jìn)口的，垂感一流，走路帶風(fēng)！”

“原麗人服裝店升級改名叫‘靈韻’了，過幾天盛大開業(yè)，地址在這兒，到時候去試試？保證穿上就不想脫！”

“真的?。块_業(yè)打折嗎？”

“肯定要去看看！這褲子太戳我了！”

幾個女工興奮地傳看著單頁，討論著開業(yè)一定要去，效果遠(yuǎn)超單純發(fā)單頁。

……

一對穿著體面的中年夫婦在等菜。

鄰桌客人離開時，一張“靈韻”的單頁不小心飄落在他們桌角。

妻子順手撿起，本想丟掉，目光卻被單頁上那件撞色V領(lǐng)針織衫的小圖吸引了。

“老張，你看這衣服，”她把單頁遞給丈夫，“這顏色搭得…真雅致，看著就舒服，V領(lǐng)也開得恰到好處?！?

丈夫推了推眼鏡，仔細(xì)看了看：“嗯，是不錯，比你現(xiàn)在那件紅毛衣看著順眼多了，這牌子…‘靈韻’？麗人服裝店升級了？改天陪你去看看？”

縣廣播站中午的節(jié)目間歇，開始插播一段字正腔圓的廣告：“靈韻時尚，全新登場！自然肩線，優(yōu)雅天成！高腰闊腿，盡顯修長！撞色藝術(shù)，品位之選！靈韻，定義屬于你的時尚韻律！地址：原麗人服裝店，裝修升級，即將盛大開業(yè)！”

口口相傳的力量是巨大的。

僅僅幾天，“靈韻”這個名字和它那幾件讓人“一眼就忘不掉”的衣服，就成了江城人茶余飯后的熱門話題。

供銷社胖主任那里掛出來的小西裝和闊腿褲，果然成了柜臺里的“明星”，引得不少女顧客駐足詢問。

“芳華閣”王姐店里的撞色針織衫和高腰褲，也迅速吸引了一批追求品質(zhì)的熟客，甚至有人直接預(yù)付定金要求留貨。

八個推銷員如同八支利箭，帶著樣品和巨大的激勵，在初春的寒風(fēng)里不知疲倦地穿梭。

消息不斷反饋回來：西河鎮(zhèn)供銷社要了二十條闊腿褲……

柳林鄉(xiāng)的“麗人坊”訂了十五件針織衫和十件小西裝……

甚至鄰縣的一家百貨公司都被樣品打動，要了三十套……

原本計劃的首批九百件庫存，在樣品展示的強(qiáng)大攻勢和推銷員們腳底板磨穿的奔波下，幾天之內(nèi)就被預(yù)訂一空！

夏天當(dāng)機(jī)立斷，立刻通知市二服廠：再追加一千件！

“靈韻”這艘剛剛起航的小船，憑借其產(chǎn)品本身超越時代的視覺沖擊力和令人無法抗拒的質(zhì)感，在江城這片水域掀起了第一波巨浪！

而此刻，在縣里最高檔的國營飯店“春風(fēng)樓”的雅間“聽雨軒”里。

一個穿著時髦皮夾克、頭發(fā)抹得锃亮的年輕男人，趙輝，正皺著眉頭，聽著縣商業(yè)局孫科長的匯報。

他面前的桌上，也攤著一張“靈韻”的宣傳單，還有幾張手下偷拍到的、掛在供銷社柜臺里的“靈韻”小西裝和闊腿褲的照片。

照片有些模糊，但依然能看出那衣服與眾不同的輪廓和質(zhì)感。

“……趙公子，情況就是這樣，那幾件衣服…掛出來確實扎眼，供銷社老錢那里，據(jù)說掛出來當(dāng)天就有人問，西河鎮(zhèn)那邊也賣得不錯，那個夏天和白秀琴，動作很快，聽說又追加了一大批貨……”孫科長小心翼翼地說著，偷瞄著趙輝的臉色。

趙瑞龍沒說話，手指無意識地敲著桌面，目光陰沉地盯著照片上那條垂墜感十足的闊腿褲和那件沒有夸張墊肩的小西裝。

憑借他的眼光，只一眼，便看出了這幾件衣服的超越性。

但隨后便露出不屑的表情，眼底深處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被冒犯的陰鷙。

“哼，”他冷哼一聲，將照片掃到一邊，“不過是幾件樣子新點的衣服，靠著點小聰明和不要臉的推銷，一時得勢罷了，土包子終究是土包子?！彼似鹁票伙嫸M，語氣轉(zhuǎn)冷：

“就憑幾件破衣服就敢立下軍令狀！？真不知該說這土包子天真呢，還是無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