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涯緊盯著對面的張樂萱。

海神閣的湖畔空地，氣氛隨著兩人對峙而凝固。

即便將修為壓制到了同等的四十級，但張樂萱周身那股渾然天成的強者氣度，分毫未減。那是無數次生死搏殺中磨礪出的本能，已經刻進了骨子里。

可莫涯并不畏懼。

若只是同級對戰，他有絕對的自信，別說撐過一刻鐘，就是取勝也并非難事。

畢竟自己的二三一聯招真的太超標了

先用無量空處進行強控，其次使用溯魂歸源瓦解防御，最后用黑閃收尾

別說張樂萱了，就是一般的封號斗羅肯定也會受傷

這么看，穆老的這個考驗似乎過于簡單了。

除非，這其中還有他沒想到的關竅。

念頭剛在腦海中閃過，他還沒來得及深思，身體驟然一沉。

空氣粘稠得像是凝固的水銀，從四面八方擠壓過來，連骨頭都在呻吟。經脈中原本流暢運轉的魂力，流動速度瞬間變得滯澀緩慢，仿佛陷入了泥潭。

這感覺……是領域。

站在他對面的張樂萱也察覺到了這股突如其來的力量，但那股沉重的壓力完美地繞過了她。領域的效果，只針對莫涯一人。

兩人不約而同地將視線投向躺椅上的老人。

穆恩靠在躺椅上，緩緩點了點頭。

“極北之地，環境遠比這里惡劣。”老人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莫涯耳中，“你隨時可能要面對不利于自己的環境，學會適應它，利用它，甚至改變它。”

“這是你的第一課?！?

莫涯收回視線，胸中翻涌的戰意并未因此削減，反而更加高昂。

原來如此，這才是真正的考驗。

他沖著穆恩的方向再次躬身：“弟子受教?！?

穆恩對著張樂萱抬了抬下巴：“樂萱，開始吧?！?

“是，老師?！?

張樂萱應了一聲，活動著手腕，發出清脆的骨骼交錯聲。既然老師另有安排，她也不再有任何留手。

下一刻，她動了。

沒有使用任何魂技，只是最純粹的近身體術。腳尖在地面輕輕一點，整個人便消失在原地。

莫涯的瞳孔驟然收緊。

好快！

在領域的壓制下，即便有精神探測的全方位鎖定，他也只能勉強捕捉到一道模糊的殘影。

身體的本能快過大腦的思考，他下意識地向左側橫移半步，同時雙臂交叉，護在胸前。

“砰！”

一只溫潤如玉的手掌，結結實實地印在他的手臂上。

巨力透臂而入，震得他半邊身子發麻。他甚至聽到了自己臂骨不堪重負的輕微悲鳴。整個人不受控制地向后滑出數米，腳下在地面犁出兩道淺淺的溝壑。

身體素質的差距太大了。

即便魂力等級相同，但張樂萱身為八環魂斗羅，身體經過千錘百煉，強度遠非他一個魂宗可比。再加上穆老領域的壓制，他魂力輸出受阻，力量更是被削弱到了一個極低的程度。

剛一交手，他便落入了絕對的下風。

張樂萱沒有給他任何喘息的機會，身影再次欺近。她的攻勢并不花哨，一拳一腳，一掌一指，都蘊含著最精煉的戰斗技巧，直指莫涯的要害。

莫涯只能憑借著精神探測的預判，狼狽地閃躲格擋。每一次碰撞，都讓他氣血翻涌。手臂、肩膀、胸口，傳來陣陣悶痛。

這樣下去不行。

莫涯借著擋住張樂萱一記鞭腿的力量，身體向后飄退，迅速拉開距離。

他必須想辦法擺脫這種被動挨打的局面。問題的根源，在于穆老的領域。

只要能脫離領域的范圍，恢復魂力的正常運轉，他就有反擊的資本。

想到這里，莫涯不再猶豫。他轉身朝著海神閣外的方向全力奔去。

只要沖出這片空地，領域的壓制應該就會消失。

躺椅上的穆恩，渾濁的眼球里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意。

想跑？太天真了。

莫涯的速度很快，空地的邊緣近在咫尺。然而，就在他即將踏出空地范圍的那一刻，那股如影隨形的沉重感，沒有絲毫減弱。

他腳步不停，又向前沖出數十米。

身體的沉重感依舊。

魂力的滯澀感依舊。

他猛地停下腳步，回頭望去。黃金古樹下，穆恩悠閑地躺著，張樂萱則站在原地，好整以暇地看著他，沒有追擊。

一個念頭浮現在莫涯心頭。

這個領域，范圍并非固定的。穆老擴大了領域的范圍，覆蓋了整個場地。

唯一的退路，被堵死了。

莫涯的臉上，第一次浮現出凝重的表情。他被關進了一個無形的囚籠，而囚籠里，還有一個遠比他強大的獵手。

張樂萱緩步向他走來，聲音里帶著幾分戲謔：“小師弟，老師的領域，可是能覆蓋整個海神閣內島的。”

“放棄吧，你是跑不掉的?！?

莫涯吐出一口濁氣，重新擺開架勢，黑、白、黑三個魂環在周身律動。

“跑？”他直視著張樂萱，“我只是想換個寬敞點的地方?！?

“師姐，熱身結束了。”

“接下來，我要認真了?！?

張樂萱的動作停了一下，饒有興致地看著他：“哦？在這種情況下，你還能怎么認真？”

莫涯沒有回答，他用行動給出了答案。

第一魂環，那枚萬年級別的黑色魂環，驟然亮起。一股狂暴、毀滅的氣息，從他身上升騰而起。他的右臂上，魂力瞬間變得狂躁，凝聚成黑紅色的閃電，纏繞其上。

黑閃！

即便在領域的壓制下魂力輸出受限，但黑閃那無視防御、撕裂空間的部分特性，卻依然存在。

這是他目前唯一的破局之法。

張樂萱的表情終于認真起來。她從那黑紅色的閃電中，感受到了一股心悸的威脅。

“來得好！”

她低喝一聲，不再保留。第四魂環，那枚紫色的千年魂環，光芒大放。

“第四魂技，月之光。”

一道柔和的月光從天而降，籠罩在張樂萱身上。她的速度、力量、魂力恢復速度，在這一刻得到了全方位的增幅。

莫涯沒有退縮，迎著張樂萱沖了上去。

纏繞著黑紅色閃電的拳頭，與覆蓋著皎潔月華的手掌，在半空中轟然相撞。

沒有震耳欲聾的巨響，只有一聲沉悶的爆鳴。

黑紅色的閃電與柔和的月光瘋狂糾纏、湮滅。兩人腳下的玉石地面，寸寸龜裂，蛛網般的裂痕向四周蔓延。

莫涯悶哼一聲，再次被震退。

但這一次，張樂萱也不好受。她的手掌上，留下了一道淺淺的焦痕，一絲絲黑紅色的狂暴魂力，正試圖鉆入她的體內，被她用更強的魂力強行磨滅。

她甩了甩手，看著莫涯的表情，帶上了幾分驚異。

這家伙，真的只是一個四十級的魂宗？

莫涯穩住身形，壓下喉頭翻涌的血氣。一次正面對抗，讓他對雙方的差距有了更清晰的認知。即便用了黑閃，在純粹的轟擊上，他依舊處于劣勢。

但，并非毫無機會。

他需要的，不是戰勝張樂萱，而是在她手上，撐過一刻鐘。

拖延時間，才是他現在的首要目標。

莫涯的戰斗風格，瞬間一變。他不再尋求硬碰硬，而是利用精神探測的強大預判能力，不斷游走，閃避。身體在方寸之間騰挪，每一次都以最小的幅度，躲開張樂萱的攻擊。

張樂萱的攻勢連綿不絕，卻始終無法真正擊中莫涯的要害。

空地上，兩道身影快得幾乎看不清。一道如同月下仙子，皎潔靈動，每一次出手都帶著沛然之力。另一道則如同鬼魅，飄忽不定，在狂風暴雨的攻擊中，頑強地支撐著。

穆恩躺在椅子上，渾濁的眼睛里，滿意的光芒越來越盛。

這小子的戰斗智商，高得嚇人。在發現硬拼無望后，立刻改變策略，將自身的優勢發揮到了極致。

精神探測的預判，加上遠超常人的反應速度，讓他擁有了與強者周旋的資本。

但是，光靠躲，是撐不了一刻鐘的。

穆恩的意念微動。

籠罩在莫涯身上的領域壓力，再次加重了幾分。

正在高速移動中的莫涯，身形猛地一頓，像是撞上了一堵無形的墻壁。

就是這剎那的遲滯。

張樂萱抓住了機會，她的身影出現在莫涯身后，一記手刀，精準地斬向他的后頸。

這一擊若是落實，莫涯會瞬間失去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