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夜探行宮·玉牌線索
- 鳳隱江山:從江湖到鳳闕
- 傲緣
- 3438字
- 2025-07-25 12:25:27
三皇子王林在圍獵場的臨時居所,是一處名為“聽濤苑”的獨立別院。清雅有余,卻處處透著無形的森嚴。夜色已深,蟲鳴唧唧,襯得庭院愈發寂靜。雕花窗欞透出書房內一點搖曳的燭光,如同蟄伏巨獸的眼睛,在黑暗中靜靜窺伺。
東廂房內,方盈僵直地躺在柔軟卻冰冷如鐵的錦榻上。肩胛下的傷口在敷了王府秘制的解毒金瘡藥后,劇痛已轉為一種深入骨髓的、持續不斷的鈍痛和灼熱,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那片麻木的血肉。更折磨人的,是那冰冷的麻痹感如同跗骨之蛆,沿著血脈緩慢侵蝕,讓她的四肢百骸都沉重滯澀。
但她不敢睡,也不能睡。
白日里強裝的柔弱和驚懼幾乎耗盡了她的心力。此刻,黑暗中,偽裝褪去,那雙清澈的眼底只剩下冰冷的焦慮和燃燒的火焰。王林那雙深不見底、仿佛能洞穿一切虛妄的眼睛,如同冰冷的針,不斷刺穿著她緊繃的神經。他知道什么?他對自己這漏洞百出的“方雪”身份,究竟信了幾分?那支與天機門血案如出一轍的毒箭,他是否認得?
最讓她心神不寧的,是昏迷前那模糊囈語的“皇林圖”三個字!他聽到了嗎?他對此有何反應?師父的玉佩還貼肉藏在她的里衣之內,冰冷堅硬,像一個無法擺脫的烙印。
“皇林圖…禍源…”師父臨終破碎的話語如同魔咒,在她腦海中反復回響。線索!她必須找到線索!而這聽濤苑的主人,這位深不可測的三皇子,無疑是離那“禍源”最近的地方!
一個極其冒險的念頭,如同毒藤般纏繞上她的心尖——夜探書房!
念頭一起,便再也無法遏制。肩上的傷和體內的毒素成了最大的阻礙,每一次細微的動作都牽扯著痛楚,內息流轉也因毒素而變得滯澀不暢。但她等不了了!機會稍縱即逝,一旦王林對她起疑,加強防范,或者將她送回所謂的“家”,一切都將前功盡棄!
拼了!
方盈屏住呼吸,調動起殘存的內力,小心翼翼地流轉全身,強行壓制著傷處的劇痛和毒素帶來的麻痹感。“踏雪無痕”的心法在體內艱難運轉,力求將自身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她如同一縷沒有重量的幽魂,悄無聲息地從榻上滑下,赤足踩在冰涼的地板上,沒有發出絲毫聲響。
推開雕花木窗的縫隙,月光如水銀般傾瀉而入,在地面投下清晰的窗格光影。她像一只矯健的靈貓,身體柔韌地一縮,便已滑出窗外,輕盈地落在廊下陰影之中。動作間,肩傷被狠狠牽扯,一陣鉆心的劇痛讓她眼前發黑,冷汗瞬間浸透鬢角。她死死咬住下唇,將痛哼咽了回去,身體微微顫抖著靠在冰冷的廊柱上喘息片刻,才重新凝聚起心神。
庭院里月光清冷,樹影婆娑。巡邏護衛的腳步聲規律而低沉,從遠處傳來。方盈將感知提升到極限,捕捉著空氣中每一絲細微的波動。她貼著回廊的陰影,身形如同融入夜色的水墨,每一次移動都精準地踩在巡邏視線的死角,每一次停頓都完美地融入廊柱、假山的輪廓之中。饒是“踏雪無痕”神妙,重傷和毒素之下,她的速度遠不及巔峰,動作也難免帶上一絲凝滯,每一步都如同在刀尖上行走,冷汗浸濕了單薄的里衣。
終于,書房那點昏黃的燭光近在咫尺。窗戶并未完全關閉,留著一線縫隙。方盈如同壁虎般緊貼著冰冷的墻壁,將氣息收斂到極致,側耳傾聽。
“……天機門余孽,務必……清除干凈……”一個刻意壓低的、帶著某種奇異金屬摩擦感的沙啞嗓音,斷斷續續地從窗縫中飄出。
方盈的心臟猛地一縮!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天機門!他們果然還在追查!
緊接著,是王林那低沉平穩、聽不出喜怒的聲音:“……幽冥教……胃口不小……‘圖’……是那么好拿的么?”
幽冥教!圖!
這兩個詞如同驚雷,在方盈腦海中炸開!血液瞬間涌上頭頂,又飛快退去,留下一片冰冷的眩暈感!果然是幽冥教!他們果然在為“皇林圖”追殺天機門!而王林,他不僅知道幽冥教,更知道“圖”的存在!他是什么立場?合作者?還是…獵物?
她強壓下幾乎要沖口而出的驚呼和沸騰的殺意,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用疼痛強迫自己冷靜。她必須知道更多!
然而,里面的對話卻變得模糊不清,似乎兩人都壓得更低了。只隱隱聽到“棋子”、“代價”、“靜觀其變”等零星的字眼。
時間仿佛凝固。每一秒都充滿了未知的危險。方盈知道不能再等。她必須進去!王林的書房,必定藏著更多線索!
趁著里面談話聲暫歇的間隙,她如一道青煙,無聲無息地推開那扇虛掩的窗戶,靈巧地翻了進去,落地時幾乎沒有聲息。濃郁的書墨香氣混合著一種沉靜的檀香,瞬間包裹了她。
書房內陳設古樸大氣,博古架上多是兵法典籍和山川地理圖志。巨大的紫檀木書案上,鎮紙壓著一幅未完的軍事輿圖。燭火跳躍,在墻壁上投下晃動的巨大陰影。王林和那神秘人顯然已暫時離開內室,可能在更深的隔間密談。
機會!
方盈的心跳如擂鼓,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針,飛快地掃過書案的每一個角落、抽屜的縫隙、墻壁的掛畫、博古架的格擋……尋找著任何可能隱藏秘密的地方。她不敢觸碰任何東西,生怕留下痕跡。
突然,她的目光被書案一角那方沉重的虎頭青銅鎮紙吸引。那虎頭雕刻得栩栩如生,但一雙虎目的位置,鑲嵌的墨玉色澤似乎與鎮紙整體有極其細微的差異,若不凝神細看,幾乎無法察覺。
直覺!一種近乎本能的直覺驅使著她!
方盈強忍著肩傷劇痛,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嘗試著輕輕按壓那對墨玉虎目。左眼紋絲不動。右眼!當她指尖運起一絲微弱的內力,嘗試著以某種特殊角度按壓右眼墨玉時——
“咔噠!”
一聲極其輕微、但在寂靜書房中卻清晰無比的機括聲響起!
書案側面一塊看似渾然一體的紫檀木板,悄無聲息地滑開,露出了一個巴掌大小、深不過三寸的暗格!
方盈的心幾乎要跳出胸腔!她屏住呼吸,湊近看去。
暗格內別無他物,只靜靜地躺著一方錦帕。錦帕之上,赫然是半塊玉佩!
那玉佩的質地——溫潤如凝脂的羊脂白玉!那斷裂的邊緣——犬牙交錯!那繁復古老、難以名狀的紋樣——與她懷中貼身藏著的那半塊,幾乎一模一樣!
唯一不同的是,這半塊玉佩上,沒有浸染師父滾燙的鮮血,在燭光下散發著一種清冷、尊貴、卻又無比刺眼的光暈!
找到了!
巨大的震驚如同滔天巨浪,瞬間將方盈淹沒!渾身冰冷,血液仿佛在這一刻凝固!她腦中一片空白,只剩下那半塊玉佩在燭光下冰冷的反光,與她懷中斷玉那粘膩血腥的記憶瘋狂交織、碰撞!
王林!他手里怎么會有另一半玉佩?他和天機門血案到底有什么關系?他是幕后黑手?還是…他也是追尋者?
無數可怕的猜測瞬間炸開!她下意識地伸出手,指尖顫抖著,就要去觸碰那半塊冰冷的玉!
就在這心神劇震、指尖即將觸及玉佩的千鈞一發之際——
“吱呀…”
一聲極其輕微的門軸轉動聲,從內室方向傳來!緊接著,是沉穩的腳步聲!
有人出來了!
方盈的魂飛魄散!強烈的求生本能壓倒了一切!她猛地縮回手,甚至來不及看清那腳步聲的主人是誰,身體已先于意識做出了反應!
“踏雪無痕”身法在極致的恐懼和求生欲下被強行催動到極致!重傷和毒素帶來的滯澀感仿佛被瞬間沖破!她整個人化作一道模糊的殘影,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和角度,猛地撲向那扇虛掩的窗戶!動作快得帶起一陣微弱的氣流,拂動了書案上跳躍的燭火!
在她身影消失在窗外的同一剎那——
王林的身影出現在書房門口。
他并未看向窗欞,深邃的目光如同最精準的尺,第一時間就落在了書案那個敞開的暗格上!錦帕依舊,那半塊羊脂白玉佩安靜地躺在那里,在燭光下流轉著清冷的光澤。
王林的腳步頓住了。
他沒有立刻上前查看,也沒有呼喊護衛。他只是靜靜地站在那里,如同一尊凝固的雕像。燭光在他英俊的臉上投下明明滅滅的陰影,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眸,此刻如同淬了寒冰的古井,冰冷、銳利,又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玩味的深沉。
他的目光緩緩掃過暗格,掃過那扇還在微微晃動的窗欞,掃過窗欞下極其細微、幾乎難以察覺的一點點新鮮泥土印痕(方盈赤足留下的),最后,落在地面上——那里,一滴極其微小的、在燭光下幾乎難以察覺的暗紅色液體,正緩緩滲入昂貴的地毯纖維之中。
那是方盈肩頭傷口因剛才極限爆發動作而再次崩裂滲出的鮮血。
空氣中,仿佛還殘留著一絲極其淡薄、若有若無的、屬于女子身上的清冽氣息,混合著淡淡的金瘡藥味和…一絲極其隱忍的血腥氣。
王林的嘴角,緩緩勾起一抹極淡、極冷的弧度。那弧度里沒有驚訝,沒有憤怒,只有一種獵物終于踏入陷阱的、盡在掌握的冰冷興味。
他走到書案前,修長的手指拈起暗格中那半塊冰冷的玉佩,指腹緩緩摩挲著斷裂的邊緣。他的目光穿透窗欞,望向外面沉沉的夜色,低聲自語,聲音輕得如同耳語,卻帶著一種無形的寒冽:
“‘方雪’姑娘?好俊的輕功…好大的膽子。看來,本王這聽濤苑的夜,倒是越來越有趣了。”
窗外,夜風嗚咽,樹影狂舞,如同無數窺伺的鬼魅。方盈的身影早已融入無邊的黑暗,肩頭的傷口在狂奔中撕裂般疼痛,冰冷的恐懼和后怕如同毒蛇纏繞著她的心臟。但那半塊冰冷玉佩的影像,已如同燒紅的烙鐵,深深印刻在她的腦海深處,再也無法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