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老管家的話像一盆冷水,澆得沈硯和林小滿心里直發懵。
“藏起來了?連您自己都不知道在哪?”林小滿忍不住追問,“那您還記得藏在哪片區域嗎?是樹下?還是墻縫里?”
劉老管家捶著胸口,急得直落淚:“老糊涂了!真是老糊涂了!”他年輕時在侍郎府當差,偷偷抄下賬本后連夜逃走,為防被追殺,特意把賬本藏在半路,本想著風頭過后再取,可這些年顛沛流離,竟把藏賬本的具體位置忘了個干凈,“只記得……好像在一片竹林里,旁邊有塊歪脖子石頭……”
“竹林?歪脖子石頭?”林小滿皺眉,江南到處是竹林,這線索跟沒說一樣。
沈硯卻沉住氣:“劉管家,您再想想,藏賬本那天,有沒有特別的事?比如天氣、聲音,或者遇到過什么人?”
劉老管家閉著眼,手指無意識地敲著桌子,過了半晌,突然眼睛一亮:“對了!那天藏完賬本,我聽到附近有水流聲,還聞到一股……一股特別的香味,像是花,又像是草!”
“水流聲?香味?”林小滿和沈硯對視一眼,這線索總算具體了些。
“看來得去竹林找找了?!鄙虺幷酒鹕恚皠⒐芗?,您先安心養傷,我和小滿去碰碰運氣。”
江南的竹林郁郁蔥蔥,遮天蔽日。林小滿和沈硯拿著砍刀,深一腳淺一腳地往里走,腳下的落葉踩上去沙沙作響。
“這哪有什么歪脖子石頭?”林小滿揮著砍刀劈開路障,額角全是汗,“我看咱們跟大海撈針似的?!?
“別急,慢慢找?!鄙虺幈人潇o,“劉管家說有水流聲,咱們順著水聲走?!?
兩人沿著隱約的水流聲往里走,走了約莫一個時辰,果然看到一條小溪,溪水清澈見底,溪邊長滿了不知名的野花。
“你聞聞,有沒有特別的香味?”林小滿吸了吸鼻子,除了青草味,好像真有股淡淡的異香。
沈硯也聞到了,他循著香味往前走,在溪邊一塊歪脖子石頭旁停下——石頭縫里長著幾株紫色的小草,香味正是從草上發出來的!
“歪脖子石頭!還有香草!”林小滿激動地跳起來,“肯定是這兒!”
兩人立刻圍著石頭挖起來,挖了不到三尺深,沈硯的砍刀碰到了一個硬東西。他小心地撥開泥土,一個銹跡斑斑的鐵盒露了出來。
“找到了!”林小滿心臟怦怦直跳。
沈硯打開鐵盒,里面果然放著一本泛黃的賬本,紙頁都快爛了,上面的字跡卻還清晰,一筆一筆記錄著戶部侍郎多年來貪贓枉法、勾結外戚的證據。
“太好了!”林小滿拍手,“這下沈伯父的冤屈能洗清了!”
沈硯捧著賬本,手指微微顫抖,積壓多年的委屈和憤懣,在這一刻仿佛找到了出口。他抬頭看向林小滿,眼里是從未有過的光亮:“小滿,謝謝你?!?
“謝我干啥,要謝就謝這歪脖子石頭?!绷中M笑著抹了把汗,卻沒注意到,她剛才挖泥土時,手指被草根劃破了,正滲著血。
沈硯看到了,眉頭一皺,從懷里掏出林小滿之前給他的創可貼(他一直貼身帶著),拉過她的手,小心翼翼地貼上:“說了讓你小心點?!?
他的動作很輕,指尖的溫度透過創可貼傳過來,燙得林小滿臉都紅了。她趕緊抽回手,假裝看溪水:“我這不是沒事嘛,小傷而已?!?
沈硯看著她泛紅的耳根,嘴角悄悄揚了揚。
兩人帶著賬本回到劉老管家住處,劉老管家看到賬本,老淚縱橫,對著沈硯連連作揖:“沈家有救了!沈家有救了!”
沈硯扶起他:“劉管家,您放心,我定會讓奸人伏法?!?
本以為可以順利回京城,沒想到第二天一早,就聽說蘇州府衙派人四處搜查“可疑人員”,說是接到舉報,有京城逃犯藏匿在蘇州。
“肯定是那黑衣人報的信!”林小滿急得團團轉,“這可怎么辦?咱們帶著賬本,根本出不了城!”
沈硯也在皺眉,蘇州知府是戶部侍郎的門生,若是被他們抓到,別說賬本保不住,連小命都危險。
“得想辦法出城?!鄙虺幊谅暤?,“天黑之后,咱們從城墻缺口溜出去?!?
可蘇州城墻又高又陡,哪有那么容易溜出去?林小滿看著墻角的外賣箱,突然靈機一動:“有了!”
她把外賣箱拆開,用繩子把木板綁在沈硯和自己的鞋底,做成簡易的“防滑鞋”:“這樣爬墻不容易打滑!”又從箱子里翻出之前剩下的雨衣,撕成條,做成繩子:“這個當繩索,雖然不結實,但應該能撐一會兒!”
沈硯看著她手里的“防滑鞋”和“雨衣繩”,無奈又佩服:“你這外賣箱,倒成了百寶箱?!?
“那是!”林小滿得意地揚了揚下巴,“這叫‘廢物利用’,在我們那兒,環保得很!”
天黑之后,兩人穿著“防滑鞋”,帶著“雨衣繩”,悄悄來到城墻下。沈硯先爬上城墻,確認四周沒人,才把繩子扔下去:“抓緊了,我拉你上來?!?
林小滿抓著繩子,手腳并用地往上爬,可雨衣繩果然不結實,爬到一半,“咔嚓”一聲斷了!
“??!”林小滿嚇得尖叫,眼看就要摔下去,沈硯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拉,把她拽了上來。
兩人摔在城墻頂上,都嚇出一身冷汗。
“嚇死我了!”林小滿拍著胸口,“這‘環保繩’果然不靠譜!”
沈硯沒說話,只是緊緊抱著她,過了好一會兒才松開,聲音還有點發顫:“下次不許這么冒險?!?
“知道了?!绷中M看著他發紅的眼眶,心里暖暖的。
兩人不敢耽擱,從城墻另一側慢慢滑下去,落地時差點摔成狗吃屎。林小滿的“防滑鞋”也摔壞了,鞋底的木板掉了一塊,走起路來一瘸一拐。
“你怎么樣?”沈硯扶著她,滿臉擔憂。
“沒事,就是腳有點疼。”林小滿強忍著疼,“趕緊走,別被人發現了?!?
兩人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城外跑,剛跑出沒多遠,就聽到身后傳來馬蹄聲和呼喊聲:“抓住他們!別讓逃犯跑了!”
“快跑!”沈硯拉著林小滿,拼命往前跑。
可林小滿腳疼得厲害,根本跑不快。眼看追兵越來越近,沈硯突然停下,把賬本塞進林小滿懷里:“你帶著賬本先走,往東邊跑,去找御史臺的李大人,他會幫你?!?
“那你呢?”林小滿愣住了。
“我引開他們。”沈硯看著她,眼神堅定,“聽話,賬本比什么都重要?!?
“我不!”林小滿眼淚都快出來了,“要走一起走!我才不要一個人跑!”
就在這時,旁邊的樹林里突然沖出一隊人馬,為首的正是趙掌柜!
“沈公子!林姑娘!快上馬!”趙掌柜大喊,“我帶你們走!”
原來趙掌柜擔心他們出事,特意帶了商隊伙計來接應。
沈硯和林小滿來不及多想,趕緊上了馬。趙掌柜一揮手,商隊人馬立刻護著他們,往另一條路跑去。
追兵被趙掌柜的人攔住,等他們反應過來時,沈硯和林小滿早已沒了蹤影。
馬背上,林小滿緊緊抓著沈硯的衣角,心還在怦怦直跳。
“趙掌柜怎么會來?”
“我昨天托人給他送了信,說若我們沒按時匯合,就來接應。”沈硯解釋,“幸好他來得及時?!?
林小滿看著沈硯,突然覺得,這個平時冷冰冰的人,其實早就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沈硯,”她輕聲說,“以后不許再跟我說‘你先走’這種話?!?
“好?!鄙虺幬兆∷氖?,緊緊地。
趙掌柜把他們送到安全地帶,又給了他們足夠的盤纏和一匹快馬:“順著這條路走,不出五日就能到京城。戶部侍郎的人不會想到你們敢直接回京城?!?
“大恩不言謝!”沈硯對著趙掌柜深深一揖,“日后定當報答?!?
“沈公子客氣了!”趙掌柜笑著說,“等你們洗清冤屈,我還等著去京城吃林姑娘的關東煮呢!”
林小滿也跟著笑,眼眶卻有點濕。
告別趙掌柜,兩人騎著快馬往京城趕。一路上,林小滿看著路邊的農田,突然嘆了口氣:“你看那些農民,種地多辛苦啊,彎腰彎得都快直不起來了?!?
“自古皆是如此。”沈硯說。
“我們那兒不是。”林小滿說,“我們那兒有種‘插秧機’,不用彎腰就能插秧;還有‘收割機’,割麥子快得很!”
沈硯好奇地問:“那是什么樣的機器?”
林小滿撿起根樹枝,在地上畫起來:“插秧機有個大斗,里面放著秧苗,推著走,就能把秧苗插進地里;收割機更厲害,一邊割一邊脫?!?
她畫得歪歪扭扭,沈硯卻看得認真。
“等你的案子了結,我幫你做一個吧?!绷中M突然說,“不用‘插秧機’那么復雜,做個簡單的‘改良鋤頭’總行吧?把鋤頭柄弄長點,不用彎腰那種。”
沈硯看著她,眼睛亮了:“你會做?”
“不會?!绷中M誠實地搖搖頭,“但可以試試??!反正外賣箱還有幾塊木板,說不定能搗鼓出來?!?
沈硯被她逗笑了:“好,等回了京城,我們就搗鼓‘改良鋤頭’?!?
快馬加鞭,五日之后,兩人終于抵達京城外城。為了不引人注目,他們把馬藏在城外,徒步走進靖安坊。
剛走到巡衛房附近,就看到張嬸在門口焦急地張望,看到他們,眼睛一亮,趕緊跑過來:“小滿!沈公子!你們可回來了!”
“張嬸,怎么了?”林小滿心里咯噔一下。
“戶部侍郎的人來過好幾次了,說要找你們問話,還把你的小吃攤給砸了!”張嬸急得直跺腳,“我跟他們說你們去江南了,他們還不信,說要再不來,就把巡衛房給拆了!”
林小滿和沈硯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里看到了凝重。
看來,一場硬仗,在所難免了。
回到巡衛房,沈硯立刻著手整理賬本,準備第二天就去找李大人。林小滿則在一旁,用外賣箱剩下的木板和釘子,真的開始搗鼓“改良鋤頭”。
“你看,這樣柄長一點,是不是就不用彎腰了?”她舉著一個歪歪扭扭的鋤頭,獻寶似的給沈硯看。
沈硯放下賬本,看著她手里的“改良鋤頭”,雖然簡陋,卻透著一股說不出的靈氣。他點點頭:“嗯,比普通鋤頭好用。”
“那是!”林小滿得意地說,“等我有錢了,就開個‘農具改良鋪’,專做這些新奇玩意兒,讓農民伯伯都能輕松點!”
沈硯看著她亮晶晶的眼睛,突然覺得,無論明天要面對什么,只要有她在身邊,好像都不怕了。
他拿起賬本,認真地說:“明天,我就去御史臺。”
“我跟你一起去。”林小滿放下鋤頭,“要去一起去?!?
沈硯看著她,點了點頭:“好?!?
晚上,林小滿躺在硬床上,卻睡不著。她摸出那張被壓在箱底的訂單小票,借著月光,一個字一個字地看。
“錦繡華庭3棟201,備注:多加麻多加辣。”
她輕輕嘆了口氣,把小票折好,放回懷里。
“怎么還不睡?”沈硯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在想,等這事了了,要不要把‘改良鋤頭’送到江南去?!绷中M說,“趙掌柜說江南農民更辛苦?!?
“好?!鄙虺幾哌M來,遞給她一件外衣,“夜里涼,披上?!?
林小滿接過外衣,突然說:“沈硯,要是……我是說要是,咱們輸了怎么辦?”
沈硯沉默了片刻,認真地說:“就算輸了,我也不會讓你有事?!?
林小滿的眼淚突然掉了下來,她吸了吸鼻子:“誰要你保護,我自己能跑,我可是金牌騎手!”
沈硯看著她哭鼻子的樣子,又氣又笑,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好,金牌騎手,咱們一起贏。”
窗外,月光正好,照亮了巡衛房里的兩張臉,也照亮了他們眼中的堅定。
第二天一早,沈硯和林小滿帶著賬本,直奔御史臺。
他們不知道,戶部侍郎早已收到消息,正帶著人馬,在御史臺門口等著他們。
一場正義與邪惡的較量,即將拉開帷幕。而林小滿的“改良鋤頭”,還沒來得及問世,就被她暫時扔在了巡衛房的角落,蒙上了一層薄薄的灰塵。但她相信,總有一天,它會派上用場的。
就像她相信,正義或許會遲到,但絕不會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