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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黃岑木的微光

波波驚恐的抽泣和牙齒打顫的咯咯聲,在冰封燭火那幽藍死寂的光芒下,顯得格外刺耳。那被封印在冰殼中的火焰,如同一個詭異的魔法標本,無聲地宣告著林恩·羅齊爾體內那股初生魔力的獨特與……危險。

林恩沒有理會小精靈的恐懼。他所有的感官都向內收縮,細細體味著那股在四肢百骸中流淌、并隨著剛才那一次無意識爆發而似乎稍稍“馴服”了一點的冰冷能量流——魔力。它不再像覺醒瞬間那樣狂暴洶涌,更像一條被短暫驚擾后重新歸于冰河床底的寒流,沉靜、內斂,卻蘊含著刺骨的潛力。

前世的記憶碎片翻涌。霍格沃茨禮堂里漫天飛舞的蠟燭,《標準咒語》課本上繁復的手勢,魔杖劃過空氣留下的光痕……理論,他擁有太多理論。但實踐?對于一個剛滿六歲、魔力初醒的身體而言,這完全是另一片未知的冰原。

“波波,”林恩的聲音打破了沉寂,帶著孩童的聲線,卻有著不容置疑的冷靜,“冷靜下來。這沒什么可怕的,只是……魔力。”

“可……可是小主人!”波波裹緊了破舊的茶巾,大眼睛里盛滿了淚水,“那冰……那可怕的寒冷!您的魔力……它……它不正常!”家養小精靈世代相傳的知識讓他本能地感到了不安,這絕非普通小巫師魔力覺醒該有的景象。

“不正常?”林恩黑曜石般的眼眸掃過那冰封的火焰,又落回自己小小的手掌,“或許吧。但它是我的力量。現在,我需要你幫我打掃這里,并且,忘記你剛才看到的一切。”他的語氣平淡,卻帶著一種超越年齡的壓迫感。

波波渾身一顫,巨大的耳朵耷拉下來。保護小主人是他的最高信條,即使這命令讓他困惑恐懼。“是……是的,小主人。波波……波波這就打掃。”他哽咽著,用顫抖的手指開始清理地上的碎瓷片,眼神卻始終驚恐地瞟向那詭異的冰燭。

林恩不再看他。他邁開小腿,走到藏書室深處一個巨大的、布滿灰塵的橡木書架前。書架底部有一個不起眼的、被蟲蛀蝕出幾個小洞的暗格。他蹲下身,用盡力氣推開沉重的擋板——這對他六歲的身體來說頗為吃力。暗格里沒有書,只有一根被深色絨布包裹的長條狀物體。

他小心翼翼地將其取出,解開絨布。

一根魔杖靜靜地躺在那里。

魔杖長約十一英寸,材質是溫潤的黃岑木(Ash),杖身筆直,只在靠近末端處有極其細微的螺旋狀天然紋理,握在手中能感到一種沉穩的共鳴。杖芯未知,但林恩猜測可能是龍心弦或者鳳凰尾羽這類強大的材料——這符合羅齊爾家族曾經的顯赫。這是他在家族被魔法部徹底搜查、值錢物品被查封或變賣殆盡之前,在父親埃文·羅齊爾書房角落一個落滿灰塵的盒子底層發現的“遺物”。或許是父親的備用魔杖,或許屬于某個被遺忘的先祖。當時五歲的林恩,憑借遠超年齡的心智和謹慎,將它偷偷藏匿于此,等待著魔力覺醒的這一天。

他緊緊握住黃岑木魔杖。一種奇異的連接感瞬間建立。魔杖仿佛是他肢體的延伸,體內那股冰冷的魔力流似乎找到了一個更加順暢的出口,發出微弱的嗡鳴。不再是剛才無意識爆發時的狂野寒意,而是一種更加凝聚、更易引導的冰冷溪流。

“現在,才是真正的開始。”林恩低聲自語,眼中閃爍著前世清北學子面對難題時的專注與銳利。

藏書室成了他秘密的練習場。波波在最初的幾天總是憂心忡忡地躲在角落偷看,但林恩嚴厲的命令和專注練習時散發出的冰冷氣息,最終讓小精靈選擇了沉默的服從和更遠的守望。

練習的第一步是感知與控制。林恩盤膝坐在地毯上,無視地面的冰冷(這寒意似乎對他影響甚微),閉上眼睛。他回憶著前世看過的關于冥想和內視的理論,結合在家族藏書中找到的幾本基礎魔力控制手冊(如《幼年巫師魔力疏導淺論》、《意志的橋梁:初識你的魔法之源》)中的描述,努力將精神沉入體內,去“觸摸”那股冰涼的魔力流。

這比想象中困難百倍。六歲的身體,精神集中力有限,魔力如同滑不留手的冰魚,稍不留神就從意識的捕捉中溜走。最初的幾天,他只能偶爾感受到魔力的脈動,引導更是無從談起。但他擁有的是成年人的堅韌和明確的目標。失敗了,就再來。精神疲憊了,就閉目休息片刻,回憶書中要點,然后繼續。枯燥的重復中,他漸漸能更清晰地感知到魔力在體內的流轉路徑,雖然緩慢,但控制力在一點點提升。

當他覺得對自身魔力有了一絲微弱的掌控感后,他開始了第二步:嘗試第一個魔法。

目標是最簡單、最基礎,也最不容易造成太大破壞的——漂浮咒(Wingardium Leviosa)。

他選擇的目標是一根輕巧的白色羽毛筆——這是波波能找到的最安全的練習物。他站起身,回憶著書中記載的要點:手腕的微妙轉動,咒語音節的精準發音,以及最重要的——集中意念想象羽毛筆輕盈飄起的感覺。

“Wingardium Leviosa!”林恩深吸一口氣,將黃岑木魔杖穩穩指向羽毛筆,手腕按照書上的圖示,利落地一抖一振。

魔杖尖端閃過一道極其微弱、幾乎難以察覺的冰藍色微光。羽毛筆……紋絲不動。

第一次嘗試,失敗。魔力在咒語的牽引下涌向魔杖,但就像一團冰冷的霧氣,沒有形成有效的“力”,在抵達目標前就消散了。

林恩沒有氣餒。他調整呼吸,再次集中精神,感受著魔力在魔杖中的流淌。這一次,他更專注于“想象”羽毛筆被無形力量托起的畫面。

“Wingardium Leviosa!”

羽毛筆劇烈地顫抖了一下,像是被無形的線拉扯,猛地向上竄起幾英寸,然后“啪”地一聲掉回桌面,筆尖甚至戳出一個小凹痕。魔力的輸出不穩定,爆發了一下就后繼無力。

林恩微微皺眉。他能感覺到,在魔力輸出的瞬間,那股刺骨的寒意似乎想要掙脫束縛,順著咒語蔓延出去。他強行壓制住這股沖動,專注于咒語本身的要求。

第三次嘗試。他放慢了動作,每一個音節都力求清晰,手腕的動作更加流暢穩定,精神高度集中,想象著溫和而持續的力量托起羽毛。

“Wingardium Levioooosa。”

這一次,魔杖尖端的冰藍色光芒亮了一瞬,不再那么微弱。那根白色的羽毛筆,仿佛被一只無形而冰冷的手掌輕輕捧起,晃晃悠悠地、但確實地離開了桌面!它懸浮在林恩面前大約一英尺高的空中,微微顫動著,周圍似乎縈繞著一層幾乎看不見的、帶著寒意的透明漣漪。

成功了!

一股巨大的喜悅瞬間沖散了林恩臉上的冰寒。那是前世解開難題、今生掌握力量的純粹成就感!他小心翼翼地維持著咒語輸出,感受著魔力通過魔杖轉化為持續作用力的奇妙過程。那羽毛筆在空中懸浮了足足十秒鐘,才因為林恩精神稍有松懈,魔力輸出不穩而緩緩飄落。

“小主人!您……您成功了!”躲在遠處書架后的波波忍不住發出一聲壓抑的驚呼,巨大的眼睛里充滿了難以置信。他見過小巫師練習魔法,但一個剛覺醒魔力幾天的六歲孩子,第三次嘗試漂浮咒就能成功并維持……這簡直是怪物般的天賦!然而,那羽毛筆周圍殘留的、幾乎難以察覺的寒意光暈,又讓波波心頭蒙上一層陰影。

林恩沒有回應波波的驚嘆。他放下魔杖,低頭看著自己的手,又看了看那根安靜躺在桌上的羽毛筆。成功了,但過程遠非完美。他能清晰地感覺到,每一次引導魔力,每一次釋放咒語,那股深植于魔力源頭的寒意都在蠢蠢欲動。它像一柄雙刃劍,既是力量的源泉,又是失控的隱患。剛才成功的瞬間,他需要耗費額外的精神去壓制那試圖將羽毛筆凍僵的冰冷本能。

前世的記憶給了他知識,但無法給他熟練施法的肌肉記憶和對自身獨特魔力的絕對掌控。六歲的身體和精神,是他必須跨越的障礙。而這份與生俱來的、帶著凜冬氣息的魔力,更是他未來道路上最大的挑戰與……機遇。

他抬頭望向藏書室高窗外灰蒙蒙的天空,雨似乎小了些,但陰霾依舊。手中黃岑木魔杖殘留著一絲冰冷的觸感。

魔法之路,已在他腳下鋪開。每一步,都必須走得無比謹慎,無比堅定。他將再次舉起魔杖,目標依舊是那根羽毛筆。練習,才剛剛開始。在這座空曠寂靜、如同巨大墳墓的羅齊爾莊園里,一個六歲的靈魂,開始了與冰冷魔力的漫長角力,向著未知的命運,邁出了微小而堅實的第一步。

波波默默地看著小主人又一次專注地舉起魔杖,稚嫩的臉上是與年齡極不相符的堅毅。他輕輕嘆了口氣,轉身去準備一杯熱牛奶——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給小主人帶來一絲微不足道溫暖的方式。窗外,冬日的黃昏早早降臨,為莊園披上了一層更深的寒意。藏書室中,只有咒語的吟誦聲和偶爾亮起的冰藍色微光,在寂靜中執著地閃爍著。

林恩的指尖,在每一次成功的懸浮后,都會不自覺地凝結出細微的、轉瞬即逝的冰晶粉末。它們如同命運的塵埃,悄然落下,預示著前方漫長寒夜中,那場終將到來的、蝕骨焚心的冰霜之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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