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原縣，望沙樓。

清原縣地處南疆，縣內多崇山峻嶺，草木豐茂，毒蟲繁多。

除了走商的隊伍，鮮少與外界交流。

就是平日里去參加科舉，也是要先寫好遺書。

望沙樓。

這是清原縣最豪華的酒樓，也是最出名的地界兒了。

那些走商之人來到清原縣第一件事兒，必然是登上望沙樓遠遠眺望黃沙城。

運氣差了只能看到一片黃沙漫天。

天氣好，還能遠遠看到黃沙城。

若是出門踩了狗屎，還能看到兵甲與異族宛若兩道洪流互相沖殺，好不壯觀！

每當這個時候總能聽到陣陣叫好聲，說書先生也會拿出早就編好的小故事。

有當年兩位人間圣者相互交戰，造成相隔不遠黃沙城黃沙漫天、清原縣卻草木豐茂。

也有當年禍亂江湖的血煞劍圣敗于武帝之手遠走黃沙城，盤踞一方。

每當這時候，那也是熱鬧非凡，時常有出手闊綽的世家子弟豪擲千金，也能將望沙樓氣氛推向更高潮。

此時此刻，望沙樓三樓。

透過窗戶看向樓下，隱隱可見躁動人群。

“這黃沙城竟然敢公然造反，不當人子，這次一定不能慣著他們，斷了他們水源看他們如何！”

“呵呵，這些年陛下仁慈想感化黃沙城，這么多兵器物資卻喂出一群白眼狼來！”

“我們斷了黃沙城水源對他們真的有影響么，這么大的事情至少應該知會縣令大人一聲吧.”

也有人懷著疑慮。

清原縣地處河道下游，這里常年不缺雨水。

只是崇山峻嶺，良田并不多交完稅勉強夠生計，若是貿然關閘不說顆粒無收卻也絕對影響收成。

縣令大人必然不會同意。

“黃沙城那邊常年風沙缺水，我們這邊關閘，他們沒幾天就得來求我等！”

“能為大虞兵不血刃拿下黃沙城，我等百姓苦一苦怎么了？”

“至于縣令...呵呵~”

說到這里那人不再說話，只是笑聲中不免帶著嘲諷意味。

黃沙城有兩大最出名的事物。

其一就是望沙樓三樓，那里多是富家子弟，很多人一輩子都沒上去過。

其二便是縣令是個純粹的書生。

所謂百無一用是書生，書生只會動動嘴能有什么能力？

反正他們是瞧不上書生的。

曾經有人見到那位縣令為了證實自己不是手無縛雞之力，大庭廣眾下和一只公雞單挑，被追的亂竄。

縣里每逢大事兒，皆是縣衙其他人出面。

就算縣令出來，也是站在一旁擔任個背景板。

清原縣地處邊境，民風亦是彪悍。

對這種標準的‘讀書人’，哪怕是三歲幼童也瞧不上眼。

百無一用是書生，一個刀都提不起的讀書人能有什么作為？

廢物一個！

......

望沙樓下群情激憤，望沙樓三層卻是一片祥和。

三三兩兩舉止優雅的少年少女坐在一角，與下方民怨沸騰相比，他們就好似處于兩個世界。

“事情都鬧這么大了，我們那位縣令怎么還不來~”

一名公子哥模樣的人瞇著眼睛，笑著打趣道。

“呵呵，估計現在已經被嚇到了吧?！?

另一名青年附和道。

“清原縣誰人不知，咱們這位縣令太膽小了。

前些年有專門進京城的機會，他卻在受封的時候昏死過去?！?

說到這里，望沙樓三樓內頓時傳出一片哄堂大笑。

似乎覺得此事很是有趣，只是不少人眼中卻多少帶著些許嫉妒。

那可是京城??！

他們清原縣相較之下只能算是偏遠的苦寒之地。

天下城池富庶莫過于大虞天武城。

傳聞天武城皇宮的路都是用漢白玉鋪就的。

天武城的賭坊甚至曾以國家城池作為賭注。

那樣堪稱世間最盛景的城池，哪個少年不想去見一見？

這樣一個機會竟然會暈倒，在場哪一個不是恨不得直接對那王八蛋取而代之。

“慎言，畢竟那位怎么說也是父母官，而且——”

說到看這里，說話的人看向靠窗邊的一桌。

那里坐著一位少女。

紫色紗裙帶著一股特殊的風味，嬌俏面容讓人忍不住想多看上兩眼。

少女只是一個人坐在那里，身邊跟著一個侍奉的小丫鬟。

在這整個三樓倒是顯得有些特立獨行。

“小姐，他們這么編排姑爺，我去教訓他們一下！”

丫鬟湊近自家小姐有些不忿道。

“行了秀兒?！?

少女開口，丫鬟秀兒頓時看著自家小姐歪著腦袋有些不解。

少女只是輕輕倒了一杯茶。

“他們說的...難道不對？”

秀兒沉默。

少女則是瞇著眼睛透過窗戶看向下方吵吵嚷嚷的人群。

人與人之間最大的分水嶺其實在剛出生的時候就已經確定了。

就像下面這些人群。

憑著一腔熱血去做他們自認為對的事情，但他們其中很多人一輩子或許都到不了這三樓。

也正如自己父親，當年趁著江帆喝醉哄騙其簽下婚約。

蓋因為——

父親不知從何處得知，那江帆來自...天武城！

縱然是家族中不受重視被發配到這里的成員，天武城本身就代表著不可逾越的階級。

也就難怪自己父親上趕著要湊上去了。

只是她柳嫣然的夫君，家世來歷是一方面。

最重要的是他自己本身得有能力！

江帆？

文不成武不就，體質孱弱，而且還膽小如鼠，當真是百無一用是書生。

這種人她是萬萬瞧不上的。

當然，若是能好好調教一下，讓其對自己言聽計從倒也還有救。

“小姐快看，是傅縣尉！”

秀兒感覺周圍氣氛有些壓抑，指著下方人群中一個穿著官服的人連忙轉移話題道。

柳嫣然順著秀兒的話看過去。

一道身形高大的身影站在人群中，只是站在那里就好似成為整個人群的中心。

要是江帆也有如此膽魄，那自己也就不用如此費心費力了。

清原縣尚武，她自然也不例外。

柳嫣然無奈搖了搖頭。

別人家的手無縛雞之力是比喻，江帆手無縛雞之力可是在所有人面前見證過的。

當著全縣人的面與一只公雞決斗。

真不知道什么樣的腦子能想出這樣的方法。

關鍵是...還打輸了！

更坐實了百無一用是書生這種說法了。

文不成武不就，當真是——

丟人啊~

嫁給他更丟人啊~

今天這樣的場合，恐怕那位早早就躲遠遠的不敢接近了吧。

下一刻，下方人群中那位傅縣尉站到高處。

原本還吵吵嚷嚷的人群瞬息間變得安靜下來。

“諸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