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葵正想的出神,尤其是今日在謫仙臺,自己心中那股莫名的悸動,莫不是這衛(wèi)止在凡間毀壞了供奉自己的廟宇,我就說近日的功德怎么變少了呢,改日我也得下凡一趟了。
不知何時,這元靖竟是來到了俞葵的身前,俞葵連忙的站起身來,同時將手中的那本天緣簿偷偷的收了起來,不知是因為什么,自己的師父老是禁止自己看這天緣簿,要是被師父發(fā)現的話,又不能好好休息了。
“師父,您老人家什么時候過來的,快請坐,快快請坐。”
俞葵一臉諂媚的拉起元靖的衣袖,臉上也討笑著。
竹椅,竹凳,地上還有幾個稻梗扎成的蒲團,甚至這竹椅還是用來躺的,一時之間,好像并沒有合適的地方來放下自己師父的屁股,俞葵一臉尷尬,師父可是向來沒有來過自己的谷神殿,不知今日師父所來是為何。
沒錯,俞葵除了是這天緣司的神官之外,真實的神職應該稱呼俞葵為谷神,掌五谷的生長、成熟與收獲,兼管農耕農時,很難想象這谷神竟是如此的一幅懶散模樣,可是這如同俞葵的話一樣,這風調雨順有風伯,雨師,這蟲害獸災自有這蟲王守護,自己更多的則是指導這農耕農時,不讓著農耕有誤。
也正是因此,才被這元靖給選中進了這天緣司。
現在好了,不僅要指導的農耕農時,還要監(jiān)察天庭神官間的私情,有沒有人考慮過自己的感受啊?
元靖,回答我!
俞葵也只敢在心上發(fā)發(fā)牢騷,要是被自己的師父給聽見了,還不得罰自己去凡間歷練。
“師父,我跟你說,最近可是把我忙壞了,不僅要教我的兩個小徒弟,還有這人間的農時啊,我也是一點兒都沒有耽擱呢,保準今年還有一個好收成。”
看著面前嬉皮笑臉的俞葵,元靖此時的內心也產生了一絲的猶豫,不管是何原因,可這百年間的師徒情分終究是真的,元靖沒有說話,只是自顧自的來到了這俞葵的竹椅上,躺了下來,竹椅“吱呀吱呀”的搖著,也同時晃動著元靖的思緒。
這是自從天緣司建立以來,自己第二次動了私心。
元靖沒有從來沒有過動情,但動過私心,沒錯,哪怕是這天緣司的第一神官,亦會有自己的私心。
可哪怕身為神官,終究也逃脫不了這“人”,或者說這神官本來就是人。
人有七情六欲,神官亦是,因此才有了這天緣司。
神官動情,三界不寧。
俞葵,如果這是你的命的話,不妨去一闖吧,云靖最終還是下定了決心。
“師父,師父……”
俞葵試探性的問著,同時一邊在一旁忙著給師傅搖晃著竹椅,一邊還得注意要保持合適的力度,把師父給哄開心了才能更好的過著自己的生活,這就是自己的生存之道。
就算是天塌了,自己也只會躲在師父的神廟里,等到風平浪靜。
誰讓這么多年師父只有自己一個徒弟呢,還是這開山大弟子。
俞葵從來沒有想過,這個世界上有師父都解決不了的事情,要是有的話,自己也只能跟著師父一塊兒完蛋了。
元靖并沒有回答,只是靜靜的閉著眼,享受著這短暫的時光。
師父根本就沒有睡著,分明就是在假寐,俞葵突然想到自己在飛升之前學過的一則故事,好像是這么說的,乃悟前狼假寐,蓋以誘敵。
莫不是,等一下,等一下,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對。
總覺著師父今天特別奇怪。
風伯,配合雨師布雨之時,思凡下界,對凡人產生私情,于今日貶謫。
突然間俞葵靈光乍顯,就是這風伯,這風伯如今被貶謫,那以后的這“風調”肯定就會慢慢出現問題,若是這谷物欠收,那自己神廟的香火恐怕也是保不住了,甚至連帶著自己在凡間的神廟都可能變得荒廢,甚至于被凡人推倒。
失去了這香火的來源,這神官的能力也是會慢慢減弱,甚至會是被貶謫人間。
谷神殿內的二人表面上看上去風輕云淡,其實內心深處各有各的擔憂。
俞葵不由的驚出了一身冷汗,雖說自己亦是懂得一些風雨之術,可是又哪里比得上風伯,況且這也不是長久之計,俞葵明白了,師父今日過來是提醒自己,還好有師父,要不然自己可真是要完蛋了。
“俞葵,為師今日來此是有要事要你親自去那凡間走一趟了,這風伯雖被貶謫,可這人間的廟宇卻不可荒廢,就由你親自到那凡間走一趟,將那風伯的廟宇暫且收歸天庭,別被那鬼魅妖物給占據了,若是這殘余的功德之力被他們吸收的話,恐為禍一方。”
竹椅上的聲音悠悠傳來。
果不其然,俞葵重重地點了點頭。
等俞葵再次看向那竹椅之時,早已空無一人,自己的師父不知何時早已離去了。
不過還有一件事情,俞葵放心不下來,對著前方朗聲道:“師父,我的兩個徒弟就拜托你了,假以時日,云弈和鶴秋一定能夠成為我們天緣司的柱子。”
說完之后并沒有收到這師父的回應,但是俞葵知道自己的師父一定能夠聽見的。
距離上次下凡已經過去很久了,不知這凡間現在又變成了什么樣,今年的收成可好啊?
最后還是放心不下這云弈和鶴秋二人,又通過傳音多吩咐了幾句,這才放心離去。
如今這凡間馬上臨近秋收之際,而這每一年的秋收之際,正是俞葵一年中神力最強之時。
在這未被察覺的云端之上,元靖并沒有離開,望著俞葵消失的身影,轉身看向了遙遠的武神殿,沒有任何異常。
……
蒼梧國,地處人間最南端。
此地水汽氤氳,日照充足,每一年的收成一般可以收獲兩次,有的地方甚至可以收獲三次,此地也是俞葵的神廟最多之地,此地的俞葵的香火也是最為鼎盛。
除了種植豐富以外,蒼梧國更是河湖密布,尤其是那南側臨近溟海,水產極度富庶,每次出船捕撈之時,此地的漁民都會到這風伯廟里去祭拜,以求一路順風。
無論是從哪一個方面考慮,這蒼梧國作為自己此行的落腳地都是最為合適的。
正值夏末,正午的陽光還有些刺眼,俞葵只穿了一身粗衣漫步在這田埂之上,此時稻穗的高度已經來到了俞葵的腰間,這稻穗的重量不再讓其能夠筆直向上,反而是靜靜的低著頭,青綠色的稻穗放在手中,沉甸甸的,仔細看去,分明已經帶了一些淡黃。
抬頭望去,整個河谷滿是巨大的,無邊無際的綠色“稻田海洋”,稻穗輕輕搖曳、摩擦,發(fā)出連綿的“沙沙”聲,還有那風中送來的清甜氣息,一時之間竟是讓俞葵有些沉浸了。
藍天白云,稻浪滾滾,一旁站著的稻草人,還有這稻田中間的谷神。
直到稻田里突然飛出了幾只牛背鷺,這才將俞葵給拉了回來。
你們可要好好守護這片稻田啊!
這驕陽實在難耐,俞葵便來到了一旁的樹蔭之下,靠在樹上就地坐了下來,身前散落的稻梗散落了一地,這都是俞葵剛剛從田埂上拾取而來的,用來編織這草帽正合適。
一直到了這夕陽西斜,這落日的余暉同時將那稻草人的身影拉的老長,突然這身影一陣晃動,等到恢復平靜之時,這稻草人的頭頂之上還多了一頂草帽,正是俞葵給他放上的。
稻草人一頂,我一頂。
這下凡的神官,按照天庭的規(guī)定,除了必要的時刻,是絕對不能夠動用法力擅自干涉人間的。
風起云涌,花開花落,四季流轉,人間自有人間的規(guī)律,三界也自有三界的規(guī)律。
否則的話,俞葵一定會讓這稻田里面的所有稻草人都戴上一頂草帽,不過眼下的自己還有要事要去做。
俞葵掐指一算,散落人間的風伯廟共計二十七座,而僅僅這蒼梧國就占了一十三座,如今風伯已經被貶謫,這風伯廟卻不可荒廢,在下一任風伯飛升之時,先將其收歸天庭。
雖說風伯被貶謫,人間的香火盡散,可這凡人若是仍為其祭拜,在這一年內應該不會產生什么大亂子。
可若是一年之后風伯之位仍有空缺,又或是沒有神官愿意暫時接下這風伯廟的話,到時候天庭定然會指定神官接下,最大的可能便是自己了。
俞葵用力的搖了搖頭,這可不行,心中同時暗暗祈禱,風伯,你可一定要回來啊。
沿著這河谷一直朝前走,等到這天色漸暗,夜空中的繁星閃爍之時,俞葵這才來到了此處的第一座風伯廟,遠處正是一片村莊,而這風伯廟正處于這村莊的入口旁。
門楣處,還可以隱約看見上方的木匾,上書“風伯廟”三字,廟門并未關閉,走進這風伯廟之內能夠直接就看到那廟堂正中間的風伯神像,此時卻失了神采,案上的燭火又被重新點燃,臺上的祭品也還算新鮮,看來是有人剛剛祭祀過。
俞葵左手微動,一道法力便直接沒入了這風伯神像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