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恰好心情不好，人倒是來得巧了！】

“奴婢叩見陛下。”

令善心中一凜，不敢抬眼的更恭敬請安，“楊嬤嬤吩咐奴婢給陛下送膳。”

君無淵眉間的笑意淡了幾分，目不斜視的掠過，示意擺飯。

梁九思沒見到人略失望，可很快便明白了過來，伺候帝王凈手的時候難免好奇的覷了一眼乖巧做事的令善。

居然能得七愿姐姐的另眼相待，他不免想到今個兒可是自己火眼金睛先發現的人。

這般算下來，他和七愿姐姐也算是心有靈犀了吧？

沒一會兒，圓桌上便擺好了兩葷三素一湯，全是家常菜，不是宮中的玉盤珍饈。

素炒三絲、翡翠綠筍、醋溜胡瓜、酸辣魚片、蔥椒羊肉、三鮮雞絲湯。

梁九思帶著徒弟小巴子試完毒，抬手便要布菜，卻發現自家陛下忽地看了一眼旁邊悄然垂頭靜立的令善。

他頓時便懂了，默默的收手，沖著裝木頭人的令善使眼色。

令善：“.....”

又來了！

要不是身份、時機不對，她還真的想套麻袋打他一頓。

薅羊毛也能光逮著一只羊薅啊！

送膳一事，令善已然是提心吊膽，生怕出個什么差池腦袋不保。

可好在的是，令善并沒有‘下毒’的心思，君無淵的試探她通過了，卻又再次陷入了危險中。

“令善姑娘，勞你為陛下布菜吧。”

梁九思語氣帶著幾分高高在上的施舍，仿佛伺候帝王布菜是什么天大的福氣似的。

令善很想翻個白眼問他：這福氣給你，要不要啊？

【朕倒要看看，能夠機靈的讓嬤嬤青眼，有沒有本事伺候好朕吃飯（冷笑）】

令善恭敬福身：“能夠為陛下布菜，乃是奴婢的福氣。”

君無淵淡淡的覷了一眼，語氣、姿態并無半分自喜或是得意，依舊恭敬有加的令善。

【裝模作樣，給朕布菜可不是規矩恭敬就能保住小命的，嬤嬤能放人出來，菜園該是無礙了，就算是沒了命也是活該。】

令善才凈好手，執箸的動作頓時一僵。

狗暴君！

香氣彌漫間，令善卻如墜冰窖般僵硬著，不知該如何下手。

時間仿佛過去了許久，她的腦袋告訴緊張。

直覺和讀心告訴她，這幾道菜哪哪都是坑，一踩上正好就合了暴君的心思，趁機除掉她這個‘眼中釘’！

【嬤嬤的手藝愈發好了，這雞絲湯聞著和記憶中一般香！】

令善耳尖一動，手微頓后便干脆利落的直接盛了一碗不見半點油腥的雞湯。

君無淵挑眉，動作優雅的端著飲了一口，漫不經心的睨了一眼垂首露出來雪白細膩后頸的令善。

【倒不是個蠢笨的花瓶美人，可惜了。】

令善：“......”

來了來了，他露出獠牙真的來了。

“三絲。”君無淵言簡意賅。

【她肯定想不到朕不喜青椒，一會兒夾了，朕就砍了她的腦袋做花肥！】

令善順從的拂袖就要去夾，沒想到卻聽見了這一聲，眉心一跳。

面容半分未變的靈巧略過青色，紅黃色的素絲擱置在帝王的黃釉龍紋刻花磁碟中。

心中卻在怒罵：不愧是能從一個冷宮皇子一躍坐穩大燕帝王寶座的狗暴君，心狠手辣的不是人！

不是說，天子一言九鼎，居然拿她的腦袋出爾反爾，想咬死他！

【嗯？她居然知道？】

君無淵胸有成竹的神態微微破功，姿態優雅的夾起放進口中。

那張俊美無儔的面容哪怕是冷峻可恨，可周身拿矜貴不凡的氣度依舊賞心悅目。

令善微微垂眼，視線落在那寬廣胸口上栩栩如生的龍眼睛上，精神高度緊張。

一道探究而又冷戾的視線忽地落在了她的身上，沒人看見的地方，令善的手指緊繃的握了起來。

【是湊巧？還是太極宮出了叛徒，朕的喜好被王太后知道了？】

君無淵冷冷想著，手指不自覺地摩挲那枚玉扳指。

梁九思一看那動作，可憐的望了一眼身姿曼妙，姿態恭敬的令善。

唉，可惜了。

陛下一動玉扳指的時候，那就說明有人該掉腦袋了。

“魚片。”

【朕倒要看看，朕喜好食魚眼這隱蔽一事，王太后的人是不是也知曉。】

令善心口那里怦怦直跳，理智上來說她該趁機表明自己的忠誠。

可是，不管她如何做，在君無淵眼中她都是王太后的細作。

令善面上沒有半分波動，姿態依舊十分恭敬的夾了一片魚肉，然后更加恭順的將一顆晶瑩剔透的魚眼又放到了君無淵的盤中。

“令善是吧？如圭如璋，令聞令望，倒是個極美的名字，心也巧，怎么想到布魚目的？”

君無淵轉動著玉扳指，語氣似是帶著夸贊。

【本來還打算看在她如此有眼光又還算識趣的份上多留那腦袋幾日，可是王太后手伸得太長了！要怪只能怪她命不好了！】

令善心里一咯噔，忙跪地叩謝道：“奴婢愧不敢當，多謝陛下夸贊。”

行了一禮后，語氣柔順恭謹：“回陛下，奴婢家鄉有個說法，吃哪補哪，奴婢想著陛下日理萬機，實在辛苦，魚目補眼，還望陛下保重龍體。”

【她怎么和阿娘小時候哄他用膳說的一模一樣？】

君無淵摩挲玉扳指的手指頓住，那雙冷寂的桃花眼泛過一抹溫然的光芒，難得沒有冷戾的視線落在了聽著真誠的令善身上，轉瞬即逝。

冷然的眸光落在了磁碟中，渾身都散發著危險的冷芒。

【罷了，看在阿娘的份上，今日便不要她的腦袋了。】

令善悄悄吐了一口氣，緊繃不安的心弦頓時一松，聽著君無淵淡然用膳的聲音，這才發現后背早就滿是冷汗。

可垂著的面容卻是輕松無比，不用她再布菜，等結束后她就能離開，今日的小命總算是保住了。

出神之際，一道高大的身影站了起來，令善心中一緊，忙垂首恭送。

君無淵走了兩步，忽地在令善的余光中停了下來。

【算是個有趣的，帶著她一會兒會更有意思吧？】

令善眼皮一跳，手指收緊。

“令善，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