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兩個字擲地有聲，孫立業臉色變了又變，終于從牙縫里擠出三個字：“對、不、起。“

王秀娥連忙攙著他灰溜溜地走了，李巧彎腰拾起摔壞的鋼筆盒，正想道謝，卻見幾個隨從模樣的人已經推著輪椅離開。

陽光下，那條紅裙在他膝上格外鮮艷，像一團跳動的火焰。

……

夕陽西沉，李巧攥著精心挑選的布料，腳步輕快地穿過鄉間小路。

她迫不及待想和大伯分享她的賺錢大計，連帶著腳步都越來越快。

“大伯！我有好消息——“

話音未落，她已掀開醫館的藍布門簾。

暮色中，一個男人身體猝不及防闖入視線。那人躺在診療床上，腰間只搭著一條白巾。

“啊！“李巧慌忙轉身，手里的布撒了一地。她死死捂住眼睛，耳根燒得發燙：“我、我什么都沒看見！“

正巧大伯端著藥罐、銀針進來，見她這副模樣，挑眉問她：“巧丫頭，這是撞見鬼了？“

李巧用雙手不停的在臉側扇風降溫，紅著臉喊著：“大伯，屋里什么時候來的病人，你也不關門。”

李斌看著臉紅彤彤的侄女：“這是周御，以前學醫的時候教你的醫生眼里沒有男女只有病人忘完了?”又對著周御笑呵呵說：“這是我侄女，小時候也跟我學過一些醫術，后來一門心思放在做衣服上，可惜了好好的接班人沒嘍。巧丫頭別愣著了過來幫忙。”

李巧跟著大伯說話時周御已經用衣服蓋住了自己只把腿露在外邊，看到周御的臉脫口而出：“怎么是你。”

“怎么你們認識?”

周御從李斌的語氣中聽到滿滿的自豪和對這個侄女的寵愛:“今天在鎮上剛見過。好巧又見面了。”

李斌用銀針來測試周御的腿部情況，一連幾針都沒有反應，李斌眉頭緊皺額頭有汗流出，李巧連忙拿著手帕給大伯擦汗以免汗水滴到銀針上影響醫治，周御的的神色倒是沒有什么太大變化只是嘴唇抿的更緊了，手指有些發白。

李斌用最后一根銀針刺向穴位的時候，周御的腿部肌肉抽動一下，酸麻的過電感傳入神經不自覺冷哼一聲呢個。

“你的腿當時受傷的時候雖然及時得到了治療，子彈還是傷到神經。好在對銀針刺穴還有反應，放寬心還能治療，不保證恢復如初日后正常行走不是問題。我先出去配藥巧丫頭你先看著一個小時后拔針，然后熱敷。”

安靜的房間里彌漫著尷尬的氛圍。

“你。。。”

“我。。。”

兩人同時開口氣氛更加尷尬，周御示意李巧先說。

“今天供銷社謝謝你了，只是今天發生的事千萬別告訴我大伯，我怕他擔心。”

周御低聲回道：“應該的，我們當兵就是為了保護你們。今天的事我不會主動告訴周叔，這段時間就多麻煩你了。”

李巧點點頭，看看墻上的鐘記住時間讓周御先休息不舒服喊自己就在大伯的工作臺上開始研究自己的掙錢大業。

現在市場經濟還沒有完全放開，布票和錢可以同時使用只是他們這小地方物資匱乏，還是要受布票限制，村頭的小惜聽說快要結婚了，她未婚夫在面粉廠上班結婚的時候好多廠里的員工都要來吃席。明天去她家看看結婚的新衣能不能讓自己來做，要是能這單完成的漂亮，會積累不少潛在客戶。別的不敢說整個縣上沒有比她更了解時尚發展的人。

主打一個想到就干李巧拿出用過一面的紙，用鉛筆在背面畫出設計草圖。時間在畫圖中飛快劃過，李巧拔掉銀針放在酒精盒子里消毒，又把加熱好的藥包放在周御腿上用固定帶綁好。

周御看著李巧為自己忙前忙后，又黑又粗的馬尾推在身前隨著彎腰敷藥的動作掃過自己小腿。近乎失去知覺的右腿感覺到一陣瘙癢不自覺用手去摸，被李巧攥住手腕：“熱敷期間不能碰，這個藥可能會有點癢你先忍一下。”

周御搖搖頭收回自己的手，看著李巧給銀針做完消毒然后又埋頭在紙上畫些什么，感覺這個女孩和大院里那些女孩子不太一樣。

晚飯后，李巧他們坐在院子的泡桐樹扇著蒲扇乘涼，樹上的知了叫個不停。

李斌抽著自己用紙卷的煙問：“巧巧，你今天中午突然退婚有什么打算？”

“大伯，你也看到了，孫立業身邊一直有別的女人，我李巧巧不和其他女人同用男人，臟！”

“你不喜歡就算了，巧巧你爸媽都不在了，我也只有你這一個侄女，只希望你能平安順遂的過一生。”

李巧巧鼻尖發酸，想到前世大伯受聘去H市醫院坐診，臨走前找到自己問自己要不要一起去，自己為了孫立業那個人渣放棄了，不敢想大伯白發人送黑發人又是怎樣的光景。

她從背后抱著大伯脖子撒嬌：“大伯，有你在巧巧一定會平安的過完這一生。”

看見周御推著輪椅過來，大伯拍拍她的手：“這妮子，這么大了還撒嬌”

周御停到李斌旁把膝蓋上一個細長的黑的盒子遞給李斌：“李叔，這個鋼筆是送給你的禮物，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你這，治病還帶什么禮物，我和你爸爸本來就認識，三年前他來這里考察的時候我們還見過，現在身體怎么樣?”

“勞煩李叔惦記，我爸爸三年前考察回去的時候出了意外已經去世了。”

“我當時見的時候精氣神還挺好，你爸爸工作繁忙急匆匆要走，還約好以后再聚沒想到再也見不到了。”

李斌又吸了一口煙，把目光放到了周御膝上的另一個紅色盒子。

周御把另一個盒子遞給李巧巧：“早聽說李叔有一個寶貝侄女，不知道買些什么想著女孩子總是喜歡漂亮衣服就買了一件，希望你不要嫌棄。”

李巧巧看到大伯對自己點頭，接過禮盒低聲說著：“周大哥謝謝你。”

大伯笑呵呵的開口：“年紀大了熬不了夜，你們也早點休息。”

李巧緊緊抱著盒子，只覺得今天天氣熱的出奇，臉有點發熱，知了的叫聲也小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