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氏集團三十周年慶典，在海市最豪華的酒店舉行。

衣香鬢影，觥籌交錯。

陸正宏站在臺上，意氣風發地致辭。

沈清禾和陸晚一左一右地站在他身邊，一家三口，看起來那么和諧，那么美滿。

我穿著最普通不過的白T恤和牛仔褲，穿過人群，一步一步，走向那個耀眼的舞臺。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我這個格格不入的闖入者吸引。

臺上的三個人，也看見了我。

陸正宏的眉頭瞬間皺起。

沈清禾的臉上閃過一絲慌亂。

只有陸晚，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冷笑，仿佛在看一場好戲。

「爸，媽。」

我走到臺下，仰頭看著他們，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遍了整個宴會廳。

「我有幾句話，想在這里說。」

陸正宏的臉色變得鐵青。

「陸朝！你別在這里胡鬧！快下去！」

「胡鬧？」我笑了，「我只是想問問你們，二十年前的十一月二十日，你們在火車站，都做了些什么？」

這句話，像一顆炸彈，在他們三人之間炸開。

陸正宏和沈清禾的臉色，瞬間慘白如紙。

就在我準備拿出那本日記的時候——

「砰！砰！」

幾聲巨響，宴會廳的玻璃門被人從外面粗暴地撞開。

一群戴著黑色面罩，手持棍棒的男人沖了進來。

「都不許動！搶劫！」

宴會廳里瞬間大亂，尖叫聲，哭喊聲，響成一片。

賓客們四散奔逃。

我還沒反應過來，一只粗糙的大手就捂住了我的嘴，將我往后拖去。

混亂中，我看到另一伙人，同樣抓住了臺上的陸晚。

我和她，被兩個不同的男人架著，拖向了同一個方向。

我們被帶到酒店的地下停車場，塞進了一輛黑色的面包車。

車里光線昏暗，氣氛壓抑。

陸晚嚇得渾身發抖，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你們是誰？你們要多少錢？我爸爸都會給你們的！」

為首的那個蒙面男人，一腳踹在車門上，發出巨大的聲響。

「閉嘴！」

陸晚立刻噤聲，只敢小聲地抽泣。

男人的目光，在我倆之間來回掃視，然后，他拿出了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

電話接通了，開了免提。

是陸正宏焦急萬分的聲音。

「你們是誰？不要傷害我女兒！你們要什么我都給！」

蒙面男人冷笑一聲。

「陸總，好說。」

「你兩個女兒，現在都在我手上。」

「不過我的規矩，只能放一個。」

「給你十秒鐘，選一個吧。」

電話那頭，是死一般的寂靜。

我能聽到父親粗重的呼吸聲。

我的心，也跟著提到了嗓子眼。

我不知道我在期待什么。

或許，是在期待，連我自己都不相信的，父愛的奇跡。

十秒鐘，像一個世紀那么漫長。

然后，我聽到了我父親，用盡全身力氣，嘶吼出的那個名字。

「救晚晚！我選陸晚！」

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

仿佛這是一個，根本不需要思考的，本能的選擇。

我的世界，在那一刻，失去了所有的聲音。

蒙面男人似乎很滿意這個答案。

他繼續問：「那另一個呢？」

電話那頭，傳來了我母親，沈清禾，尖利又絕望的哭喊。

「我們不認識她！她只是我們家一個遠房親戚！你們……你們想怎么樣都行！求求你們，放了我的晚晚！」

想怎么樣，都行。

面包車里，死寂一片。

電話被掛斷了。

那句「想怎么樣都行」，像魔咒一樣，在我耳邊無限循環。

我沒有哭，也沒有鬧。

我只是靜靜地坐著，感覺身體里的最后一絲溫度，也隨著那句話，消散得干干凈凈。

陸晚的臉上，露出了劫后余生的慶幸和毫不掩飾的得意。

她看著我，眼神里充滿了憐憫和嘲諷。

仿佛在說，看，你就是個多余的，可以隨時被拋棄的垃圾。

一個蒙面人走過來，粗魯地將陸晚拽了出去。

車門「砰」地一聲關上，又重新上鎖。

我被獨自留在了這片無邊的黑暗里。

也好。

就這樣死了，也算是一種解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