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籍微光

雨夜的霓虹把青南路的積水染成一片流動的彩墨。蕭逸塵撐著傘站在“靜心古籍店”的屋檐下，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口袋里那枚剛從舊書堆里撿來的青銅書簽——半小時前，這枚刻著云紋的書簽突然發燙，燙得他不得不從古籍店匆忙退出。

“叮——”

書簽的溫度還沒褪盡，手機卻先震了震。是林婉兒發來的消息：“逸塵哥，今晚的電影快開場啦！你再不來我可要吃掉你的爆米花咯～”

蕭逸塵失笑，剛想回消息，眼角余光卻瞥見街角的陰影里，有團黑霧正順著墻根蠕動。那黑霧不像雨霧，倒像有生命般，在路燈照不到的地方翻涌，隱約能看到里面裹著幾縷暗紅色的光。

他皺了皺眉。這種“幻覺”從半年前就開始出現——有時是凌晨三點聽到的古琴聲，有時是透過玻璃看到的、漂浮在寫字樓外的淡金色光點。直到今天摸到這枚書簽，那些模糊的畫面突然變得清晰：云霧繚繞的山峰，刻滿符文的石碑，還有一道站在星河下的背影，周身流轉著他看不懂的、像水又像光的紋路。

“可能是最近沒休息好。”蕭逸塵甩了甩頭，把書簽塞進內襯口袋，轉身往電影院的方向走。白色長袍的下擺沾了些雨水，繡在上面的淡藍色云紋被打濕后，竟像真的在流動一般。這袍子是他奶奶留下的，說是老物件，他穿慣了倒也沒覺得突兀。

剛走到電影院門口，就看到林婉兒抱著兩桶爆米花沖過來，淡紫色的連衣裙裙擺掃過地面的水洼：“逸塵哥！你可算來了！剛才我好像看到那邊有人暈倒了，救護車剛拉走呢。”她指了指斜對面的小巷，“聽說臉色慘白得嚇人，身上一點血色都沒有。”

蕭逸塵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小巷深處的垃圾桶旁，還殘留著幾滴暗紅色的液體，在雨水里暈開，像極了書簽發燙時他腦海里閃過的畫面。更讓他心頭一緊的是，那片區域的空氣里，飄著一絲極淡的、類似鐵銹混合著腐草的氣味——和古籍店舊書堆里，壓在書簽下面那本殘破線裝書的味道一模一樣。

“進去吧，電影要開始了。”蕭逸塵不動聲色地擋在林婉兒身前，遮住她看向小巷的視線。指尖的青銅書簽又開始發熱，這一次，他清晰地感覺到一股氣流順著指尖往上爬，像條小魚鉆進了經脈里。

電影放了什么，蕭逸塵沒太看清。他滿腦子都是那道暗紅色的痕跡，還有書簽傳遞來的、越來越清晰的信息——“血煞之氣”、“奪靈術”、“凡人身死，靈力被噬”。這些陌生的詞匯像憑空長出來的一樣，刻進了他的記憶里。

散場時已經是深夜，雨停了，月亮從云層里鉆出來。林婉兒打著哈欠說要回家，蕭逸塵送她到樓下，看著她蹦蹦跳跳地進了單元樓，才轉身往自己住的老城區走。

路過那片剛才救護車停留的區域時，他停住了腳步。月光下，垃圾桶旁的暗紅色痕跡還在，只是邊緣多了些黑色的粉末，像被什么東西灼燒過。他蹲下身，指尖剛要碰到那些粉末，身后突然傳來一聲低笑。

“小朋友，對這個感興趣？”

蕭逸塵猛地回頭，看到一個穿灰色道袍的老者站在路燈下，手里的拂塵輕輕掃過袖口。老者頭發全白了，臉上的皺紋深得能夾住雨珠，但眼睛亮得驚人，像盛著兩團星光。

“你是誰？”蕭逸塵站起身，周身的肌肉下意識繃緊。他能感覺到，老者身上有種很溫和的氣息，卻又帶著一種讓他不敢輕視的壓迫感——就像站在懸崖邊看云海，知道很安全，卻又清楚底下是萬丈深淵。

老者沒回答，反而指了指他的口袋：“那枚云紋書簽，是從‘靜心古籍店’第三排貨架最底層找到的吧？”

蕭逸塵瞳孔微縮。那本書他是趁老板整理舊書時隨手翻到的，當時周圍根本沒人。

“別緊張，老夫玄風。”老者捋了捋胡須，“你身上有混沌靈根的氣息，剛才那血煞之氣是沖你來的，只是沒找到機會下手，才隨便抓了個凡人泄憤。”

“血煞之氣？混沌靈根？”蕭逸塵抓住了關鍵信息，“和我看到的黑霧有關？”

“不止是黑霧。”玄風抬頭看了眼夜空，原本晴朗的天不知何時又聚起了烏云，“血魔尊的人已經找到這座城市了。他們修煉的‘血魔功’需要吞噬生靈的靈力，凡人的生機雖然駁雜，積少成多也能助他們恢復功力。”

蕭逸塵的心跳漏了一拍。他突然想起半年前去世的鄰居張大爺，去世前也是臉色慘白，醫生查不出病因；還有三個月前學校旁小吃街的老板，好好的突然就沒了氣息……這些原本被歸為“意外”的事，此刻串聯起來，竟透著一股令人發寒的惡意。

“我為什么要信你？”他強壓下心頭的震動，指尖的書簽燙得更厲害了，氣流在經脈里流轉的速度越來越快，甚至讓他覺得指尖有些發麻。

玄風笑了，拂塵一甩，一道淡金色的光落在蕭逸塵掌心。那光碰到他的皮膚，瞬間化作無數細小的光點，順著血管游走，剛才發麻的感覺立刻消失了。

“因為你已經開始覺醒了。”老者的聲音變得低沉，“混沌靈根現世，天地靈氣會自動向你匯聚，就像黑夜里的燈塔，想不引人注目都難。剛才那點血煞之氣，只是個開始。”

烏云里突然閃過一道暗紅色的光，像有人在云層后面點燃了血火。蕭逸塵抬頭的瞬間，看到云層里隱約有個巨大的影子掠過，帶著尖銳的呼嘯聲，直撲向不遠處的居民樓——那里正是林婉兒家的方向。

“不好！”蕭逸塵想也沒想就沖了過去。剛跑出兩步，就感覺身體變得輕飄飄的，腳下的地面好像在往后退，周圍的景物也開始扭曲。他明明只邁出了一步，卻瞬間沖到了居民樓樓下。

這是……？

“超維法則的初步顯現。”玄風的聲音在他身后響起，“你的身體已經先于意識，開始打破空間的限制了。”

蕭逸塵沒時間細想。他看到那團黑霧已經裹住了林婉兒家的窗戶，玻璃上凝結出一層暗紅色的冰花，里面隱約傳來林婉兒的驚呼聲。

“給我破！”

不知是哪來的念頭，他抬起手，掌心對著黑霧猛地一推。口袋里的青銅書簽“嗡”地一聲飛了出來，懸在他掌心上方，散發出淡金色的光。那些光順著他的指尖流出，化作一道細長的劍氣，像流星般撞上黑霧。

“嗤——”

黑霧發出一聲凄厲的尖叫，像被燒紅的烙鐵燙過一樣，瞬間縮回了云層里。窗戶上的冰花也隨之融化，露出林婉兒趴在窗臺上、驚魂未定的臉。

“逸塵哥？”

“待在屋里別出來！”蕭逸塵對著樓上喊了一聲，轉身看向玄風，“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者看著他掌心還在閃爍的光，眼中閃過一絲驚嘆：“混沌靈根果然不凡，沒學過法術也能引動星辰之力。剛才那是血魔尊的小嘍啰，用的是最低級的血煞術。但這說明，他們已經找到你了。”

他頓了頓，遞給蕭逸塵一張黃色的符紙：“這是靜心符，貼在窗戶上能擋一陣子。明天早上九點，去城南的玄清觀找我。”

符紙落在掌心，帶著溫暖的觸感。蕭逸塵抬頭時，玄風已經不見了，只有拂塵掃過地面的痕跡，在潮濕的水泥地上留下淡淡的云紋，很快被夜風抹去。

居民樓的燈一盞盞亮起，有人打開窗戶探頭查看。蕭逸塵抬頭望向天空，烏云正在散去，露出被月光洗過的星辰。他握緊掌心的符紙，又看了眼林婉兒家亮著的窗戶，突然明白——從他摸到那枚書簽開始，這個他生活了二十多年的都市，就已經不再是原來的模樣了。

而他的修仙之路，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