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被撕裂。一半沉在冰冷黑暗的海底，承受著肉體支離破碎的痛楚；另一半則在猩紅警報的尖嘯中狂燃！【暗線任務系統(tǒng)】強制榨取出的最后一點非人力量，如同瀕死恒星塌縮前回光返照的怒吼，以徹底摧毀這具殘破載體為代價，驅動著那些斷裂的筋骨、撕碎的肌肉，做出超越生物極限的反應！

嗡！！！！

那從地核深處涌上來的、永恒的機械嗡鳴，此刻被意識風暴扭曲成了毀滅的號角！

逼近的腳步聲！沉重！混亂！貪婪！靴底撞擊油污金屬地面的回響，如同絞盤收緊的絞索，越來越快！

“快！別磨蹭！這堆廢鐵還能摳點值錢的！”嘶啞含混的催促，像是刮擦銹鐵的砂紙。

“肉都快爛完了……呸！”另一人不耐的唾罵，帶著濃重的腥臭味。

“盯緊那堆！給我撬開！”頭目的厲喝斬釘截鐵！

目標！就是他！或者說，他身體下面那片被陰影包裹的冰冷金屬平臺！那個被系統(tǒng)標注為【關聯(lián)能量樣本】的污染殘骸！

視野在劇痛的顛簸和猩紅警報的閃爍中劇烈搖晃！

轟！

第一只粗壯骯臟的靴子，帶著毫不掩飾的掠奪意味，狠狠踹向白燁無力掩住污染核心的那條斷裂的右臂！

速度太快！位置太刁鉆！

沒有任何余地！

“呃啊——！”非人指令驅動下爆發(fā)的身體強行擰轉！幾乎是靠著折斷脊椎的代價，那沉重的破爛軀體以不可思議的角度、借著摔倒的勢能猛地翻滾！斷臂避開！

那只巨大的靴底帶著勁風，咚地一聲重重跺在白燁前一秒肩膀倚靠過的冰冷鐵板上！油垢泥漿四濺！

同一瞬間！

呼——！

一道沉重的破風聲帶著令人作嘔的汗臭，裹挾著刺鼻的劣質煙草味和金屬銹蝕氣息，從側面掃至！那是一條粗壯的、覆蓋著硬化塑膠布護腕的手臂，五指箕張如同鷹爪，目標精準鎖定白燁的脖頸！

擰轉翻滾的殘軀堪堪避開胸腹要害，那條如鐵棒般的手臂擦著破爛衣襟掃過，手背粗糙的關節(jié)狠狠撞擊在白燁后肩被撕裂的傷口上！

噗嗤！凝結的痂殼瞬間碎裂！新涌出的血液黏膩滾燙！

意識在劇痛和過載的嗡鳴中幾乎炸開！視野邊緣崩出密密麻麻的猩紅光斑！

“找死！”左側爆發(fā)出厲吼！一張滿是油污和扭曲怒容的臉在劇烈晃動的視野中放大！那人手里抓著一根斷裂的、焊接著幾片鋒銳廢金屬片的粗重扳手！手臂肌肉虬結，帶著足以敲碎頭骨的蠻力，朝著翻滾中無法防御的頭顱猛砸下來！

無處可逃！

【指令序列最大化覆蓋！物理回避無效！能量屏障失效！啟動——核心污染反制預案！強制抽取！點燃——！！】

指令字跡在狂亂意識中如血瀑砸落！

身體在強制指令下做出了一個完全反生理的動作！非但沒有后縮，反而猛地挺身迎上！布滿污血的頭顱如同撞城錘，狠狠地撞向那揮落扳手的粗壯小臂內側關節(jié)！

咔嚓！

清晰的骨裂聲混合著一聲非人的慘嚎！

揮落的扳手軌跡瞬間變形！沉重的金屬擦著白燁的額角呼嘯而過！撕裂了頭發(fā)和皮肉，鮮血模糊了半邊視野！但頭骨的撞擊也結結實實將那人的小臂關節(jié)撞得向內彎曲變形！骨頭刺穿血肉，染血的骨茬猙獰外露！

代價是劇烈的腦震蕩眩暈和幾乎崩毀的意識堤壩！

三人的包圍因這出乎意料的、同歸于盡般的反擊出現(xiàn)了微不可查的一絲停滯和混亂！

就是現(xiàn)在！

【檢測高濃度神經(jīng)遞質（疼痛反饋）！坐標：左前臂創(chuàng)口！】

【核心污染源定位鎖定！樣本活性波動峰值！】

【強制鏈接穩(wěn)定！執(zhí)行——污染爆發(fā)！！】

嗡——！！！！

一股并非源自白燁自身，而是被他強行用自身系統(tǒng)作為引爆器、由那塊嵌入污染核心深處的【蜂巢】密鑰碎片所引導的狂亂能量脈沖，如同無形的、飽含惡意的巨浪，沿著那條還殘留著銀白色數(shù)據(jù)鏈接光痕的虛擬通道，瞬間倒涌回來！

白燁猛地張開嘴！

喉管里被系統(tǒng)強行擠壓出的并非嘶吼，而是一股混雜著血腥、內臟碎片和幽綠色污染粘液的狂噴污血！

噗——！！！

粘稠、滾燙、散發(fā)著強烈生化腐蝕惡臭的液體，如同高壓噴槍射出的劇毒泥漿，精準無比地、劈頭蓋臉地噴在左側那個抱著變形手臂慘嚎、失去平衡的掠奪者臉上！

嗤——！！！

恐怖的皮肉腐蝕聲如同熱油煎鍋！

“啊——！我的臉！我的眼睛！呃啊啊啊——！！！”凄厲到不成人形的慘嚎瞬間壓過一切噪音！那粘液順著他的眼窩、鼻孔、大張的嘴巴瘋狂腐蝕下去！皮肉滋滋作響，升起混合著黑煙的焦臭！那掠奪者如同被點燃的稻草人，滾倒在地瘋狂扭動，雙手不顧一切地去抓撓面部，撕下大塊冒著白氣的皮肉！

這一下徹底打亂了其他兩人的陣腳！驚駭和瞬間蔓延的死亡恐懼讓他們本能地后縮！

“見鬼！什么東西！”最先踹靴子的頭目聲音都變了調！

“毒！是劇毒！退開！”右側那個剛剛揮臂橫掃未果的壯漢驚恐后退，避開地上翻滾嚎叫的同伴濺射出的毒血！

白燁的身體在噴出那口毒血的瞬間徹底垮塌下去！像一堆被燒盡了所有能量的焦炭渣滓，重重摔回冰冷的金屬板面！僅存的一點力氣都隨著那口噴濺的污染源而消散殆盡！視野飛速黯淡，嗡鳴聲遠去，黑暗如同潮水般漫卷而來，就要將他徹底吞沒。

【系統(tǒng)能量：0.0000001/10000】

【物理載體核心……崩潰邊緣……】

【污染樣本……強制爆發(fā)耗能……成功……阻敵生效……】

【鏈接……斷裂……】

【警告：失去……外部能量坐標信標……】

【核心意識……即將……強制沉……】

冰冷的字符在無盡的沉淪中緩緩熄滅。黑暗終于無可阻擋地降臨。

冰冷。

寂靜。

永恒的沉淪。

………………

突然。

一點微弱的、被扭曲放大了無數(shù)倍的聲音，穿透了意識深處凝滯的重油，艱難地向上浮起。

聲音……很怪。

像是有極其沉重、巨大無比的鋼鐵履帶或驅動輪碾過松散砂礫和金屬碎片。碾壓產生的沉悶碾壓聲、巨大功率引擎低沉但極富力量的咆哮、齒輪鏈條在巨大張力下發(fā)出的沉重刮擦吱嘎聲……

不同于這片區(qū)域深處那永恒嗡鳴的單調。這聲音更……龐然。帶著無法形容的重感和……一種冰冷的、被精密控制的力量感。

而且，越來越近！

地面……在極其輕微地、卻如同持續(xù)低音炮般規(guī)律地微微震動！

那震動似乎也撼動了白燁趴臥處冰冷堅硬的地面。

就在這時。

一個極其微弱的、并非源于聽覺，更像是由身體骨骼傳導的、極其沉悶但異常清晰的金屬敲擊聲——“咚”！

聲音來源于趴臥姿勢的胸口正下方。那個被佝僂老者和刀疤臉壯漢視為“廢鐵”、被他身體死死護住、也引爆了所有災難的——嵌入污染核心深處的金屬碎片？！

“嗡——”

意識最深處的黑暗，被那枚嵌入胸骨下方冰冷金屬碎片的第二次微弱震動，如同投入石子的死水，激起了一圈細小而紊亂的漣漪。

碎片……在動？

不，不是它自己在動。

是……它在被某種無法抗拒的力量召喚！

嗡鳴聲中，那沉重碾壓鋼鐵的地鳴聲迅速靠近！巨大的聲響如同緩慢推近的海嘯之墻，碾壓著碎石、碾過金屬廢棄物、碾過這片寂靜廢墟的每一寸空間！隨之而來的沉重熱風裹挾著濃烈的機油、過度燃燒的劣質燃油混合氣和一種鐵銹被蒸騰出的金屬粉塵氣息，粗暴地席卷過白燁身處的角落！揚起灰塵與地上的油膩污垢形成一片短暫的渾濁霧障。

然后……聲音停了。

引擎低沉、規(guī)律的震顫代替了碾壓的巨響，如同一頭蟄伏的鋼鐵巨獸懸停在咫尺之外。它噴吐出的廢氣如同熾熱的嘆息，持續(xù)地烘烤著冰冷的空氣。

那令人窒息的龐然壓迫感懸停在了正前方。隔著一層因為空氣熱擾而扭曲的污濁灰塵屏障。

死寂。只有引擎沉穩(wěn)的律動和持續(xù)的低頻震感。

一個極其細微、幾乎難以察覺的聲音在寂靜中響起。

不是腳步聲。更清，更脆。

嗒。

輕微的踩踏聲。仿佛是什么質地堅韌的鞋跟，輕輕點在沾滿油污的金屬格柵板上。

嗒。

又一聲。比第一聲更清晰一步。方向……正前方。

污濁的塵埃在引擎散發(fā)的熱風擾動下，開始緩慢沉降、分流。

影影綽綽間，一條狹長的影子，投射在白燁臉側冰冷骯臟的地面上。

首先是……鞋尖。

非常修長的鞋尖。線條干凈、利落，帶著一種與周遭油膩污穢環(huán)境格格不入的、近乎冰冷無情的工業(yè)設計美感。材質絕非皮革，更不像金屬，它在渾濁光線下呈現(xiàn)出一種微妙的、似乎還在緩慢流動變化的亞光灰白色——像是某種極其致密的液態(tài)金屬凝固后的狀態(tài)。

鞋面上沒有任何污跡。沒有油點，沒有泥漿，沒有血污。像嶄新出廠，又像是擁有某種絕對排斥污穢的場域。唯有極其貼近才能看到，鞋尖上附著了最細微的一層幾乎不可見的金屬粉塵顆粒——那是這頭龐然機械巨獸碾壓后揚起的、剛剛沉降下來的饋贈。

鞋尖停在距離白燁額頭前方不到半米的地面上。停在了那片由他后背傷口不斷滴淌而出、緩慢匯聚、此刻剛剛開始蜿蜒到鞋尖邊緣的一小灘暗紅色粘稠血洼前。

沒有再向前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