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煩死了！”

“媽都怪我害的你出車禍。”

她低聲抽泣嘟囔了一句，濕潤的眼眶，紅紅的臉頰，仰頭將杯中辛辣的液體一飲而盡。

灼熱感一路燒下去，短暫地麻痹了那些不快的念頭。

我不能在這樣下去了，我必須找些事情轉移注意力，媽媽死了現在我只有父親這一個親人了，對振作起來。

需要一點能刺破這層繭的、鮮活滾燙的東西。

她抬手，清脆地打了個響指。

聲音不大，卻像某種不容置疑的指令。

一直躬身候在門邊的王經理，立刻像被無形的線扯動，以最快的速度小跑著湊到沙發邊。

臉上堆著近乎諂媚的笑：“顧小姐，您吩咐？”

他腰彎得很低，額頭上亮晶晶的。

顧念薇晃了晃空杯，聲音帶著點微醺的慵懶和不容置喙的任性：“心情不好，給我找點樂子。”

頓了頓，紅唇勾起一個漫不經心的弧度。

“把你們這兒，最帥的給我叫過來。”

“明白！明白！”王經理連連點頭，如同接到圣旨一樣。

“您放心，包您滿意！我這就去挑最好的！”

他倒退著離開包廂，順手輕輕帶上了厚重的隔音門，將外面沸騰的聲浪稍稍隔絕。

王經理在二樓回廊上疾走，一雙精明的眼睛像探照燈一樣掃視著樓下舞池邊緣和卡座區。

目標明確——要帥，要出挑，要能鎮住顧家那位挑剔的大小姐。

他目光如鷹隼般掠過一張張年輕英俊的臉孔，總覺得差了點意思。

突然，他的視線猛地定格在一樓某個不起眼的角落。

一個男人獨自倚著冰冷的羅馬柱，與周遭的喧囂格格不入。

他身形頎長，剪裁精良的深色西裝勾勒出寬肩窄腰的線條，在迷幻的燈光下顯得異常沉穩，甚至有些凜冽。

側臉的輪廓如同冷硬的雕塑，下頜線繃緊，薄唇抿成一條沒有溫度的直線。

他指間夾著一支煙，猩紅的火點在暗處明明滅滅。

煙霧繚繞中，那雙深邃的眼眸正透過繚繞的煙氣，冷冷地掃視著整個場子，帶著一種置身事外的審視和……不易察覺的不耐煩。

“嘖，生面孔？這氣質……絕了！”

王經理眼睛一亮，這絕對是新來的頭牌苗子。

就他了。

這種孤高清冷掛的，肯定對顧小姐的胃口！

他三步并作兩步沖下旋轉樓梯，撥開擁擠扭動的人群，氣喘吁吁地沖到角落。

“喂，新來的吧？”

王經理不由分說，一把抓住男人的手臂，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急促：“快！跟我來。二樓VIP天大的好機會！顧家大小姐點名要最帥的我看你小子走大運了！”

男人被他拽得微微一晃，指間的煙灰簌簌落下。

他蹙起眉頭，眼底掠過一絲驚愕，隨即被更深的冷意覆蓋。

他試圖抽回手臂，聲音低沉，帶著冰棱般的質感：“放手，你搞錯了。”

“錯不了就你了！”

王經理哪管那么多，只當是新人放不開，手上的力道反而加重了，幾乎是半拖半拽地把人往樓梯口拉。

“別磨嘰！顧小姐等著呢！伺候好了，保管你一步登天！”

男人高大的身軀被王經理連推帶搡地弄進了燈光曖昧的包廂。

門在身后關上，瞬間隔絕了外面大部分噪音，只剩下震得人胸腔發麻的低音炮背景音。

鐳射燈球的光斑凌亂地掃過他棱角分明的臉。

那雙深邃的眼眸在暗處銳利如鷹隼，不動聲色地將包廂內的一切盡收眼底——

顧念薇懶洋洋地抬起眼。

迷離的光影滑過她微醺的臉頰，那雙漂亮的杏眼此刻蒙著一層水汽，像隔著一層磨砂玻璃看人。

王經理那張堆滿褶子的臉在她視野里晃了晃，然后是他身后那個被硬塞進來的身影。

她努力聚焦。

“嘖……確實不錯。”

寬肩，窄腰，腿很長。

關鍵是那股勁兒，冷硬得像塊剛從冰柜里拿出來的鐵，偏偏在迷亂的燈光下，又被勾勒出一種近乎危險的吸引力。

和她平時見慣的那些油頭粉面、刻意討好的男人完全不同。

這“新頭牌”……有點意思。

“顧小姐，您看！”王經理邀功似地把男人往前又推了半步，滿臉堆笑“新到的頭牌，絕對的極品！我王胖子打包票，整個夜焰都找不出第二個這種貨色！”

顧念薇沒說話，只是歪著頭，饒有興味地打量著幾步之外的男人。

他的眉頭擰得很緊，薄唇緊抿，下頜線繃得像拉滿的弓弦，渾身散發著一種生人勿近的氣息。

尤其是那雙眼睛，深不見底，此刻正沉沉地盯著她。

那里面翻涌的情緒……是慍怒？還是別的什么？她醉意朦朧，有點分辨不清，只覺得那眼神像帶著鉤子。

“其他人，都出去。”

她終于開口，聲音帶著酒后的沙啞，尾音拖得有點長，卻有著不容置喙的嬌蠻。

“聽見沒？顧小姐發話了，都出去！快出去！”王經理立刻會意，趕緊揮手趕人

“機靈點兒！好好伺候著！”他一邊轟著其他幾個陪酒的少爺和女孩，一邊自己迅速退到門口，臨走前還不忘對那個“新頭牌”擠眉弄眼，壓著嗓子叮囑。

“咔噠”

厚重的隔音門一聲關嚴。

包廂里瞬間安靜了許多，只剩下低沉的背景音樂在耳邊嗡鳴。

巨大的空間里只剩下兩個人，空氣似乎凝滯了，彌漫著一種微妙的張力。

顧念薇又給自己倒了小半杯威士忌，琥珀色的液體在杯中晃蕩一飲而盡。

“來今天你開多少錢的酒我買多少。”似乎這個世界只有酒是解藥。

她沒看他，只是盯著杯壁滑落的酒痕，像是在欣賞一件藝術品。

桌子上的酒被厲承嶼開了一瓶又一瓶。

我看不喝死你，該死的經理讓我當男模過來陪酒，你也該換換了。

過了幾秒，她才慢悠悠地放下杯子，身體微微前傾，伸手從旁邊的手包里摸出自己的手機。

“啪嗒”一聲輕響。

手機被她隨手丟在兩人中間的水晶茶幾上，屏幕朝上，亮著刺眼的白光，上面赫然是一個大大的二維碼。

“喏”

男人一臉疑惑的看著眼前這個女生。

她抬了抬小巧的下巴，眼神依舊有些飄忽，語氣卻理所當然，帶著富家千金特有的驕縱。

“微信，加我。”

命令的口吻，不容置疑。

男人站在原地沒動。

他垂著眼瞼，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陰影，遮住了眸底翻涌的情緒。

包廂內變幻的光線在他輪廓分明的側臉上流淌，那緊抿的唇線似乎又繃緊了幾分。

我好歹也是厲家四少爺怎么會這樣？難道今天有什么大事發生，

空氣沉甸甸的，只有低音炮持續地撞擊著耳膜。

幾秒鐘的靜默，漫長得像一個世紀。

就在顧念薇等得有些不耐煩，準備抬眼瞪過去的時候，他動了。

沒有彎腰，沒有謙卑的姿態。

他只是微微俯身，動作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從容和……壓迫感。

修長的手指從西褲口袋里拿出自己的手機，屏幕解鎖的光芒短暫地照亮了他冷峻的眉眼。

他甚至沒有拿起顧念薇丟在茶幾上的手機，只是隨意地將自己的手機攝像頭對準了那個刺眼的二維碼。

“滴——”

清脆的掃碼聲在相對安靜下來的包廂里顯得格外清晰。

顧念薇幾乎是立刻聽到了自己放在茶幾上的手機傳來“叮”的一聲提示音——好友請求來了。

她滿意地哼了一聲，帶著點微醺的得意，伸手把自己的手機撈了回來。

屏幕的光映亮了她泛著紅暈的臉頰。

她點開那個新好友的對話框。

對方的頭像一片漆黑，昵稱只有一個簡單的字母“L”，透著一股生人勿近的冷硬。

“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