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傍晚。

“江北大學，生物系，紀洋？”

“沒錯，是我。”

學校后面的燒烤店里，紀洋翹著二郎腿，招呼道：

“隨便坐，現在串還沒上齊全，等上齊之后咱們再邊吃邊聊？”

“……”

七月酷暑，本來就是最應該吃燒烤的季節，尤其是傍晚，更是擼串的好時候。

只是……

少女看了眼紀洋遞過來的菜單，仿佛置身寒冬。

菜單里所有東西都被點了一次。

雖說是自己主動請對方吃飯，但這家伙還是真不客氣。

想到這，少女的嘴角就開始抑制不住的微微抽動。

“不用了。”

少女動作利落地拉開對面的椅子坐下，放下背包，

“時間寶貴，咱們還是現在開始比較好。”

紀洋聳了聳肩膀，沒什么意見。

“OK，你請客你說了算，不過話說你到底有什么事情要問，值得你從河北專門趕過來？”

“這件事情很重要，所以還是當面說比較好。”

看到少女如此堅持，紀洋不好再說什么。

少女先是做了個自我介紹。

“我叫江雅詩，是錦州大學歷史系大二的學生，和你是同一級，這次來主要是有些事情想要請你幫忙。”

“請我幫忙？”

紀洋揚了揚眉，他瞥了眼還算靚麗的少女。

這事透著一股蹊蹺。

一個素昧平生的歷史系女生，不遠千里跑來求一個生物系宅男？

昨天牢陸找到自己，說有妹子指名要請客，還附帶三百塊見面費。

按理說這種天上掉餡餅的事情大概率有詐，不過這并不妨礙紀洋赴約。

畢竟對方出手很大方，不光要請自己吃飯，還答應只要見面就會付給他300塊的勞務費。

動動腿就能白拿的錢，紀洋自然不會拒絕。

他拿起桌上冰鎮的啤酒，“嘭”一聲熟練地磕開瓶蓋，給自己倒了滿滿一杯。

“說吧，要我幫什么？”

紀洋灌了一大口啤酒，冰涼的液體滑下喉嚨，驅散了燥熱。

“我想邀請你和我一起去一趟應龍之墓。”

“噗～”

紀洋剛喝的一口啤酒差點沒吐出來。

什么玩意？

就連紀洋自己這個新晉的小祖國人都沒去打應龍之墓的主意。

而現在，一個普通女大就打起了應龍之墓的主意，甚至還光明正大的拉人組團。

“你是認真的？”

紀洋看著坐在自己對面的江雅詩，試圖從對方眼里看出些什么。

然而，坐在對面的少女眼神無比真誠。

“我沒在開玩笑。”

紀洋頓感一陣牙酸。

怎么一個兩個都想去應龍之墓？比自己這個始作俑者都積極。

紀洋開口。

“先不提現在應龍之墓是由國家隊在發掘，你就算是去了大概率也是被擋在外面。”

“光是你想去應龍之墓這點就很奇怪，怎么？你們學歷史的也會因為發現應龍道心破碎？”

有一說一，想去應龍之墓的人江雅詩不是第一個。

牢陸現在每天都要高強度網上沖浪，天天在那里搜索應龍之墓的開采進度，聽到點好消息就手舞足蹈。

一天聽不到新消息，就開始隔空壓力考古隊。

看那架勢早就想刀劈考古隊員，奪下鐵鍬自己親自上場了。

不光是陸陽，根據紀洋觀察，但凡是理工科背景的人多少都有這種傾向。

“那倒不至于。”

江雅詩搖了搖頭。

“應龍的存在是新鮮事，但對我們學歷史的沖擊沒那么大。

我們學的又不是理科，龍就算存在也不至于全盤推翻歷史，就算是對歷史有影響，我們也可以當以前學過的東西都是錯的。”

“至于我本人也對于所謂的應龍不感興趣。”

“哦？”

紀洋瞇起了眼睛，指尖在冰冷的啤酒杯壁上敲了敲，發出輕微的脆響，“那你去應龍之墓……又圖什么？”

烤得焦香的牛肉串就在這時被端了上來，滋滋冒著油花。紀洋隨手拿起一串，擼了一塊嚼著，等待她的答案。

江雅詩聞言，抬起頭，一雙美目盯著紀洋，然后一字一句的說出來自己必須前往的理由：

“因為，我不去就會死。”

知道自己說的話讓人匪夷所思，江雅詩打開隨身的背包，拿出一個被幾層軟布仔細包裹著的木盒。

少女小心地打開盒子，半塊巴掌大、顏色深褐、布滿風化痕跡的龜甲顯露出來。

甲面上，深深刻著幾個奇古難辨的字符，線條拙樸，帶著一股難以言喻的歲月滄桑。

紀洋探過身子仔細看了看，這東西他在電視和新聞里見過。

甲骨文。

但因為專業所限，紀洋看不懂上面具體寫了些什么。

江雅詩幽幽開口。

“從應龍之墓被發現那一天起，這塊東西就像詛咒一樣出現在我口袋里。我想方設法丟掉它……用錘子砸，用火燒，扔進路邊垃圾桶、火車站、城市河道……”

“但是不管我用什么方法，第二天清晨，它還是安然無恙地躺在我枕邊，或者出現在我書桌最顯眼的位置。”

“后來，我開始嘗試破解這塊龜甲上的信息，查閱資料對比古籍拓片，總算弄清楚這上面寫了什么。”

燒烤攤的煙火和喧囂成了遙遠的背景音。江雅詩盯著紀洋的眼睛，像是要把那幾個字烙印進他的意識里：

“丁亥，浩貞，燎女詩于庚辰，受佑？”

短暫的沉默后，她自己給出了冰冷的注解：“在丁亥日，名叫浩的貞人占卜問詢：將名為詩的女子點燃燎祭給應龍，能否得到護佑？”

江雅詩牽了牽嘴角，然而弧度里卻沒有笑意，

“我現在是那條龍的祭品。”

盡管江雅詩竭力控制著敘述的語氣，但話語中透出的那種被無形命運扼住咽喉的恐怖氣息，如同冰冷的潮水彌漫開來。

就連紀洋都感覺身體有些發冷。

“所以，”

紀洋緩緩放下手里的空簽子，身體靠在椅背上。

“不是你想去應龍之墓……而是你已經被拖上了祭臺，不去……就是死路一條？”

現在紀洋終于理解對方為什么急著要去應龍之墓。

“沒錯。”

江雅詩點了點頭。

“雖然卜辭上沒寫祭祀具體的時間，但我能感覺到獻祭的日子越來越近了，什么都不做一定會死的很慘，所以我才想到去應龍之墓里冒險，說不定能搏出一線生機。”

“我懂了。”

紀洋長長吐了口氣。

“不過我還有一個問題，你為什么要來找我幫忙？”

自己和對方素不相識，突然找上門來要求幫忙實在是詭異。

江雅詩迎上他質疑的目光，眼神坦然。

“那當然是覺得你能幫到我。”

少女眼簾微垂。

“這種事，總是要真心相信的人才能幫上忙。”

“前段時間，網上為應龍之墓吵翻天了。我在那時候看到很多討論，其中有一篇很特別。作者從生物形態學、地質古氣候、神話學旁證甚至古代基因技術殘留的角度……洋洋灑灑列了十條理由，咬死了應龍就是真實的史前超級生物。”

江雅詩抬眼看向紀洋。

“我想能寫出這種文章、接受龍存在的人……他對人類被獻給龍當祭品這種事，接受起來應該也不會太難吧？”

說到這，江雅詩眉眼彎彎，語氣里帶著些開心。

“果然，我沒猜錯，我找過的幾個人里，你是唯一一個不覺得我是瘋子的人。”

“如果你愿意來的話，肯定能幫到我。”

最后一個疑點也解除了。

紀洋沉默地擼了兩口牛肉串，又給自己倒了杯啤酒，冰涼的液體下肚，紀洋最終搖了搖頭。

“想法不錯，但你是不是想的太簡單了？”

“應龍之墓，國家重點考古項目，有武警保護的那種，知道門口是什么陣仗嗎？圍得跟鐵桶一樣，安保級別快趕上外國元首來訪了，蚊子飛進去都得被翻翻家譜。”

紀洋攤了攤手。

“你要怎么進去？是準備掏學生證請求參觀史前生物遺址？還是說你能變個魔術把咱倆變進去？”

紀洋靠回椅背，擼起袖子擦了擦嘴邊的油光，總結陳詞。

“如果可以我是真想幫你，同年一場，聽到你遭遇我心里也不舒服。但現實如此，這忙我確實幫不了。”

傳播度升級到LV3需要進入應龍墓拿到神話憑證，紀洋做夢都想去，但實在沒有任何可行的方法。

紀洋可不會為了一個剛認識幾個小時、經歷詭異的女大學生去冒險。

反正，他這頓燒烤是吃到了，至于那300塊……嗯，自己人都來了，三百塊就當是自己的勞務費了。

江雅詩：“幫我，我會給你錢。”

紀洋：“這不是錢的問題。”

江雅詩比了個手勢。

“我給你五百萬，外加河北的一百二十平精裝房，哪怕我死了，遺囑里也照付。”

紀洋：“……”

“但是話又說回來了，我在學校閑著也是閑著，出去走一走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