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是，你們……這是什么意思？”

杜明徹底懵了，喉嚨火燒火燎的干燥感讓他思維都有些遲鈍。

眼前三雙眼睛都透著難以言喻的凝重和緊張，讓他的心臟也跟著發毛。

他雖然文化不高，但到底也是經歷過義務教育的，夸父逐日這種能入選小學課本的經典故事，杜明還是聽過的。

可問題是這又和現在的情況有什么關系？

“關系很大！”

江雅詩耐著性子解釋道：

“《山海經》中記載，黃帝令應龍攻之冀州之野。應龍畜水，蚩尤請風伯雨師縱大風雨，黃帝乃下天女曰魃，雨止，遂殺蚩尤。”

“魃是天生的旱神，有她所在之地，萬里干旱，自然也不會有雨。”

“拋去里面出現的那些神明不談，就從我們剛剛遇到的天氣來看，像不像是神話里的場景？”

杜明還是沒聽懂，他看著幾人嚴肅的眼神，有些不明所以。

“這……就算是吧，但這和夸父還有不能喝水有什么關系？”

杜明試圖開個玩笑：

“真是旱神作祟，也不能影響咱們喝水吧？”

知道杜明還沒明白，江雅搖了搖頭，少女又看了看一邊的閔羽。

對方看起來一幅比杜明還懵逼的樣子，天生文化隔閡，閔羽的水平大概率還不如杜明。

“算了，小江，我來解釋吧。”

韓教授推了推鏡片，鏡片后的眼神銳利得刺人。

山間的風帶著灼人的溫度，吹動他花白的鬢發。

“小杜，你知道夸父逐日，那你還能記得夸父為什么會去追太陽嗎？

杜明努力回憶：“好像……好像是想著把太陽抓住，讓大家能一直生活在光明之中？”

杜明語氣不確定，他文化程度不算太高，學的大部分東西都已經還給老師了，現在腦子里只剩下小時候課本里那個悲壯的巨人形象。

聽到杜明的話，江雅詩嘴角略微抽動，顯然是沒想到杜明會這么回答。

紀洋也有些難繃。

他甚至還知道杜明看的大概率是改編過的寓言版。

至于原因……

無他，那一版本的夸父逐日他也看過。

唯一不同的是紀洋很早就不信那個版本的故事了。

沒想到杜明居然還一直當真。

韓教授說話間，帶著些笑意，顯然也是沒想到杜明會拿童話版當討論資料。

“嗯……小杜看過的那版寓意還是好的，不過我們這次討論還是要以原始文獻為準。”

“海內北經記載夸父逐日，而在大荒北經中則是先是記載了夸父逐日，又緊接著在之后寫道：‘應龍已殺蚩尤，又殺夸父’！”

“等等……”

杜明感覺腦子不夠用了。

“夸父不是渴死的嘛？”

“看，沖突出現了。”

韓教授的聲音低沉下去。

“以前這個問題很好解釋。”

“按照我們之前流行的部落說，夸父是一個大部落，其中的每一任首領都可以稱之為夸父，既然有多個夸父，那他們之間有不同的死法就很正常了。”

“但應龍出來之后，部落說就不太能站的住腳了。這兩篇文獻之間的沖突就需要用其他方法解釋。”

韓教授接著說道：

“而且不光光是死亡原因不一，就連逐日的原因都是問題。”

“各版本的文獻對于逐日的原因也沒有給出說明。”

“海外北經只記載了競走，沒有給出原因。”

“而在大荒北經中和海外北經的記載差不多，只是多了一句“夸父不量力”，同樣也沒有給出逐日的原因。”

“更有意思的是在大荒北經中直接把夸父逐日和應龍殺夸父的記載連在了一起，這在之前明顯是看不出什么邏輯的。”

“所以學術圈里不少人都傾向于這是大荒北經把兩種說法同時擺了出來，兩段之間是并列關系。”

“不過現在和你們這次考察之后，我大概弄清楚了這其中的邏輯了。”

杜明感覺自己越聽越迷糊了。

夸父應龍……各種各樣的名字聽得他頭大了。

杜明誠懇道：

“教授，您能不能直接講結論，我初中那會語文最高只考過70多……”

“好的，我簡略些講。”

韓教授先是有些抱歉，隨后才嚴肅起來，說道：

“夸父逐日，這個故事的名字其實叫錯了，更準確的來講，應該叫日逐夸父。”

“不是。”

這下子連閔羽都開始吐槽了。

“日還能逐人嗎？”

“如果是我們現在正常意義上太陽的話，那肯定是不能的，但那時候的太陽說不定可以。”

“還記得我們最開始講的女魃嗎？她恰好就有類似干旱的神力，再加上文獻里夸父死于應龍之手的記載……”

“事情的邏輯就很清楚了。”

韓教授頓了頓，才接著整理道：

“當初蚩尤與黃帝那一戰，雙方各顯神通，蚩尤請來風伯雨伯還有夸父助陣，而黃帝則是請來了應龍還有女魃。”

“風伯雨伯施展的法術被女魃所破，應龍乘機斬殺蚩尤，夸父此時雖然沒死，但他的處境已經相當尷尬了，屬于是敗軍之將，只要不傻，他大概率是要選擇逃亡的。”

“黃帝一方顯然也不會放過追擊殘軍的機會，于是派出女魃和應龍兩位大將接著追擊。”

“夸父所看到的太陽恐怕不是真正的太陽，而是那位旱神女魃啊！能想到這一步，夸父逐日的真相就呼之欲出了”

“夸父恐怕不是在競走，而是在逃命啊！”

聽到這，杜明感覺自己全身都起了雞皮疙瘩，這時候再看天上掛著的那顆明晃晃的太陽，只覺得徹骨寒冷。

杜明說話都有些打顫，看向不遠處的泉水。

陽光下的泉水清澈而誘人。

“那這水……”

韓教授沒有回答，這時候，紀洋開口了。

“不管是從哪一個角度我都不建議你喝，從現實角度來說，山上的泉水成分不明，說不定里面就有什么指標偏高，說的嚴重些，有毒也不是不可能。”

“當然，以咱們現在遇到的情況，我還是更愿意從神話角度說明的。”

“應龍有蓄水之能，你猜……當年夸父喝的那兩條河和應龍有沒有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