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泉落地,腳下青石板蛛網般碎裂,煙塵未散,煞氣已如實質般彌漫開來。
形銷骨立的身軀只著一件單薄汗衫,精瘦肌肉線條在陽光下繃緊如鋼絲,蒸騰起肉眼可見的滾燙白氣,恍若一頭垂死病虎,偏生雙目熔金,睥睨環伺之敵。
長江在側奔涌如雷,百丈高樓如沉默巨人投下陰影。樓宇間無數道目光聚焦于此,空氣凝滯。
原本蠢蠢欲動的數十好手,竟被這落地一踏的兇威所懾,一時無人敢率先出手,只圍成一個半圓,刀兵寒光閃爍,呼吸粗重。
“唰!”
十數道身影如鬼魅切入戰圈外圍。清一色白衣勁裝,肩臂繡銀線云紋,動作迅捷無聲,默契地將混亂的圍觀人群與戰場核心隔絕開來。
為首一人身姿挺拔,腰懸一柄形制古樸的三尺六寸長劍,武當飛龍劍。他遙遙向場中李泉抱拳一禮,目光沉穩。
李泉頷首回禮。
特管局清場,意味明確:此戰,只決拜帖歸屬,旁人勿擾。
死寂籠罩臨江石坪。唯有江風呼嘯,卷動李泉汗衫下擺,露出底下蘊藏著恐怖力量的精悍軀體。他目光如冷電掃過一張張或貪婪、或驚懼、或狠厲的臉,嘴角扯起一絲冰冷弧度。
“來!”
一字炸開,如同點燃火藥桶的引信!
“上!耗死他!”不知誰嘶吼一聲,三道身影率先撲出!刀光、拳影、腿風撕裂空氣,分上中下三路狂襲!
李泉身形不動如山,只在攻擊及體的剎那,肩背微沉,右拳如潛龍出淵,毫無花巧地轟向中路那記勢大力沉的炮拳!
砰!咔嚓!
拳鋒相撞的瞬間,令人牙酸的骨裂聲爆響!中路好手整條手臂以詭異角度反向彎折,慘嚎著炮彈般倒飛,撞翻后方兩人。
左臂同時如鋼鞭反撩,肘尖精準無比地撞在左側劈來的刀脊上!持刀者虎口崩裂,長刀脫手飛旋上天。
李泉左掌順勢拍出,印在其胸膛,那人悶哼一聲,口噴鮮血軟倒。
下方襲來的鞭腿已至腰側!李泉右腿如生根老松,左膝卻詭異地向外一頂,后發先至,膝尖如重錘砸在對方腳踝!
“呃啊!”偷襲者腳踝粉碎,撲倒在地。
兔起鶻落,三人倒地,不過呼吸之間!李泉周身白氣更盛,山君虛影伏于肩背,熔金虎目冰冷俯瞰,兇威滔天!
“一起上!”剩余眾人膽氣盡喪,卻也被逼入絕境,嘶吼著如潮水般涌上!刀劍齊鳴,拳腳如雨,各色炁勁光華亂閃,將李泉身影徹底淹沒!
轟!轟轟轟!
戰團中心,沉悶如雷的撞擊聲連綿炸響!沒有炫目的招式,只有最純粹、最霸道的拳!
李泉身形在圍攻中輾轉騰挪,看似險象環生,每一次碰撞卻必然伴隨著骨斷筋折的慘嚎和倒飛的身影。
化勁貫通周身,龍虎氣催發至剛至猛!他的身體就是最恐怖的兵器,擦著即傷,碰著即碎!
圍攻者的刀劍砍在他鼓蕩龍虎氣的筋肉上,竟發出金鐵交鳴之聲,難傷分毫,反被震得手臂發麻!
人影不斷被狂暴的力量轟飛,砸在特管局白衣人維持的界限上,或滾落江灘。鮮血很快染紅了青石板,慘叫聲與長江怒濤混成一片。
天聽樓,九十九層,取“九重天闕,俯聽塵寰”之意。
整座建筑由數個巨大的仿古殿宇式結構層層壘疊而上,飛檐斗拱,金瓦朱墻,在冬日難得一見的燦爛陽光下,反射著威嚴而冷酷的光芒。
正是武盟的江城分部。
陽光正好,江風獵獵。張守拙臉上厚厚的脂粉也蓋不住眼底的驚懼和后怕,他努力擠出諂笑,小心翼翼地觀察著旁邊三位的臉色。
武盟鎮撫使沈煉,玄黑錦袍上狴犴獸首猙獰,他盯著樓下那如虎入羊群的身影,眼神復雜,既有忌憚,更有一絲難以掩飾的貪婪:
“張長老,起初你說此子兇悍,本座尚存疑慮。今日親眼所見,這后天神功,當真是...霸道絕倫!那劉點生…嘿,死也瞑目啦!”語氣酸澀,難掩嫉妒。
張守拙抓住機會,連忙湊近半步,聲音壓得極低,帶著蠱惑:“沈鎮撫使明鑒!這小子身上的路數,可是實打實的、無需先天一炁就能練出驚天偉力的法門!”
“若能掌握在手…想想看,武盟麾下千萬普通弟子,皆能成虎狼之師!力量,將永遠牢牢掌控在您這樣的高層手中啊!”
沈煉眼神驟然熾熱,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玄鐵“鎮”字令牌。
“哼!”
一聲毫不掩飾的嫌惡冷哼響起。
三江集團李玄樞斜倚椅背,靛青唐裝下身軀如臥龍,他耷拉著嘴角,看都懶得看張守拙一眼,目光只鎖定樓下縱橫捭闔的李泉,眼神中竟有幾分激賞:
“他媽的張家的老雜驢,閉上你那噴糞的臭嘴!好好一場大戲,全讓你這腌臜心思攪得惡心!”
沈煉臉色一沉:“李老板,注意言辭!張長老也是為大局著想!”
“大局?狗屁大局!”
李玄樞猛地坐直,劍眉倒豎,一股淵渟岳峙的磅礴氣勢轟然散開,壓得張守拙和旁邊一直沉默的細雨樓副樓主石三白色面具下氣息都忽的微滯。
“當年老子和劉點生那老小子在巴山打了三天三夜,棋逢對手,痛快淋漓!”
“要不是你們這幫武盟的狗驢眼紅他‘天外客’的身份,六大鎮撫使不要臉地圍攻,硬生生斷了老子最后突破的契機…老子至于困守這江城,看你們蠅營狗茍?!”
他越說越怒,眼中怒火幾乎噴薄而出,直指沈煉:“沈老狗!那場圍殺,折了三個鎮撫使,成了你武盟百年之恥!”
“如今天地再開,異客頻至,機緣重現,你們不思堂堂正正去他界爭,又想著用下作手段奪人傳承?呸!令人作嘔!”
張守拙被這滔天怒火嚇得面無人色,下意識想辯解:“李老板息怒,我們也是想…”
“想你娘個頭!”李玄樞暴喝打斷,“王五!”
陰影中,一道快如鬼魅的身影閃出。
“啪!啪!”兩聲清脆響亮的耳光,狠狠抽在張守拙臉上!
力道之大,將他臉上脂粉抽飛,露出底下濃重的烏青,嘴角破裂,鮮血混著脂粉淌下,狼狽不堪。
張守拙捂著臉,又驚又怒,卻一個字也不敢吐出,渾身篩糠般發抖。
沈煉臉色鐵青,手按在令牌上,指節發白,卻終究沒敢發作。細雨樓石三面具下的眼神閃爍不定。
李玄樞看都不看他們,目光重新投向樓下戰場。李泉已如旋風般將最后幾名圍攻者掃飛,獨立場中,汗衫染血,白氣蒸騰如沸,腳下傷者一片。
那股雖千萬人吾往矣的孤絕霸氣,讓李玄樞眼中激賞更濃,甚至帶上了一絲親切。
他忽地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牙齒,聲如洪鐘,穿透江風,清晰地回蕩在天聽樓頂:
“他媽的!這小子天生一條好漢!既然不是你張家人,那從今日起,就是我李家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