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舞伎町的霓虹把事務所防彈玻璃映得光怪陸離。青森組事務所里煙霧濃得嗆人,雪茄混著廉價煙,空氣像凝固的臟水。
渡邊弘一金刀闊馬坐在桌前,手里捏著的報告快被指頭戳爛了。上面是堀也組靠著“新宿計劃”從銀行里撈錢的流水,數字扎眼。
“組長,”若頭松田嗓子發干,“堀也組的長谷川,上周溜去大阪見了山王會的三代目。談了什么不清楚,但這幫雜碎最近搶死斗會的名額、占新宿的地皮,手腳更野了。山王會...怕是跟他們勾搭上了。”
“山王會?關西的野狗也想來東京搶食?”渡邊冷笑,把報告扔桌上,濺起一片煙灰。
“堀也那個蠢貨,一個快死的家伙以為拉條瘋狗就能咬東邊的獅子?呸,給人當墊腳石還差不多!”
“還有九菊一脈那邊,給我們寄了拜帖。”松田突然說到,讓渡邊臉色一沉,沉默了片刻。
“李泉那小子可能就是陳望為此準備的,”渡邊突然開口,煙霧從齒縫里噴出,“最近又幫陳望贏了兩場資格戰,風頭很盛。”
“是,實力確實硬,但是很可能會很快和九菊一脈發生沖突,他是內地來的。”松田小心附和。
渡邊眼神陰鷙,“陳望那老狐貍就等著用這把刀,在死斗會上把西邊那些人的爪子剁干凈!好讓他的錦鯉門吃個飽!”
“那李泉...”松田試探道。
“盯死他!”渡邊猛地掐滅煙頭,火星四濺,“特別是他和龍之介那個瘋子攪在一起!龍之介身上還背著宗家的禁令。李泉這把刀夠快,但別讓他腦子一熱,現在就沖去捅堀也組那個馬蜂窩!
“九菊一脈那些雜碎,現在還動不得!告訴下面的人,看緊了!死斗會結束前,他不能出事,更不能惹出我們兜不住的大亂子!明白嗎?”
“哈依!”松田猛地低頭,聲音斬釘截鐵。
天臺空曠,夜風帶著涼意吹過。月光下,兩個身影沉浸在力量的軌跡里。
龍之介光著膀子,汗珠順著緊繃的肌肉溝壑往下淌。
那墨色龍紋順著他每一次的發勁,不斷的游弋全身,帶動一股說不出的詭異,赤紅的氣血像是燒紅的鐵水。
這是李泉第一次看龍之介身上的那條龍,的的確確就像是活的一樣,自由的在龍之介的渾身游弋著。
他正在演練八極小架。動作剛猛暴烈,大開大合。
踏步如巨象碾地,出拳似攻城重錘,頂肘如蠻牛沖撞,每一次發力都伴隨著筋骨齊鳴的“噼啪”悶響,空氣被攪動,發出嗚嗚的風聲。
短短幾日,在李泉的傾囊相授和他自身堪稱恐怖的身體天賦與戰斗本能驅動下,他已將八極拳的架子打得有模有樣,勁力貫通梢節。
等到到他收功吐氣,胸膛劇烈起伏,灼熱的白氣從口鼻噴出。
李泉眼底幽光一閃,【窺命之眼】無聲發動。龍之介的狀態瞬間在視野中刷新:
【姓名】:隴川龍之介
【技能】:八極拳(明勁大成 92%)、氣血龍道(共生-高度活躍)、踢拳(124%)
【特殊】:氣血龍道(契合度47%)、龍氣侵蝕(輕微)
【特性】:見龍在田,利見大人(隱藏)
李泉的這雙眼睛甚至能看到攀附在龍之介身上的那條龍,正盯著自己,那龍紋大體為一只墨色龍繞著一顆金色菩提。但從這雙眼睛看到的,卻是一個殘暴至極的景象。
他瞬間明白眼前的男人和自己的遭遇類似,兩人可以說是同為天涯淪落人。但他李泉有郭高一道人相助,但龍之介這輩子若是非真的“利見大人”恐怕這龍氣總有噬主的一天。
李泉無聲嘆了口氣。既然代師收徒,這因果就得擔到底。
“架子有了,勁也透了。明勁大成,筋骨擰成一股繩,開碑裂石。”李泉走到他面前。
“但這是門檻。之前跟你講過李洛能在《形意拳譜》中首次提及三勁:明、暗、化。不是孰強孰弱,是勁力運轉的路數不同。”
李泉想起那個叫吳清影的爭渡者,雖然只練到明勁,但一身內力照樣可以讓她來到丙級上位的位置。
而眼前的龍之介的氣血之強盛,比那內力強了不知幾何。哪怕不練任何技擊術,一動都有千鈞之力印在尋常明勁甚至暗勁武者胸口,都能把對方當場打死。
“你在化勁前應該會是一馬平川,”李泉話鋒陡轉,“但我還有一個事實要告訴你。”
他表情肅然,讓龍之介的目光瞬間沉凝如鐵。
“八極至剛至猛,是戰場搏殺的手段,但殺人如殺己。單練八極,就算你天賦異稟抱了丹,也是條短命鬼的路。”
“殺人...如殺己...”龍之介瞳孔微縮,喃喃重復,沒想到李泉說得如此直白殘酷。
“但就像渡邊所說,養練合一,對你這種氣血如烘爐之人,這并不是一條死路。”李泉下一句話又峰回路轉,隨后又指了指他身上游弋的龍。
“但看你身上那龍紋,是你在駕馭這條龍,還是這條龍,在不知不覺中駕馭著你?心為君,氣為臣。就算它是條通天路,但走在這條路上的人還是不是你呢?”
他的話徹底讓龍之介沉默下來,在觀看鷹村比賽的時候,李泉就說過類似的話。
李泉看著他驟然變幻的臉色,心中了然。他從寬大的西裝內袋里,鄭重地取出那本《心意把真解》。
他花了數個晚上的時間日夜研讀,也算是將心意把禪武合一的體系弄清楚。
心意把不愧堪稱是最歹、最毒的武功,十大形借萬靈之力,十二大勢每一把都是招招斃命。
為了化解這滔天戾氣,少林創出所謂觀想四空和九轉呼吸法。
這四空每一項都是殘酷至極的修煉,身空是把自己當死肉,屏蔽痛覺;心空是把自己當死人,摒棄恐懼;意空是把殺心煉成本能,無需思考;法空是連本能都舍棄,身體自行其是,甚至能模糊感知未來軌跡。
李泉不知道這真解寫的是否真實,因為哪怕陳鐵山自述也只修到身空之境,整本經書從頭看到尾只寫滿了一個“殺”字。
很難想象將這門武道行至深處的人,會是怎么樣的“恐怖”景象。
真是,應無所住而生其心,卻于殺人刀下見如來!
李泉從中摸出一張手抄的一頁紙,遞給眼前的龍之介,“這本經書不是入門之法,是少林的不傳之秘,只有這九轉呼吸法,是其中最適合你的精妙。”
師父去世后,他研究易筋經時讀過金翅鳥心化龍珠的故事,金翅鳥以龍為食,龍王求救于佛。
佛度化金翅鳥后,其命終時“骨肉消散,唯心不壞”,此心圓明光燦,被龍王取得為“龍珠”。
龍王得珠喻指“轉煩惱為菩提”,而龍之介背后的紋身正是龍盤菩提,這法簡直就是給眼前的龍之介準備的,自己索性成人之美。
李泉對武道的理解超乎龍之介的認知,輕松的語氣讓他一時不知道該如何說起,但他卻能感受到這份禮物的沉重,他只能鄭重接過。
接著他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隨即開口說到,“當年為我紋下這‘氣血龍道’之圖的,并非尋常紋身師。”
龍之介指了指自己的后背,“那是一位奇人,自稱‘瞽(gu)目先生’。他雖目不能視,卻能以心‘觀’人之氣血流轉、精神意志,甚至冥冥中的‘道’之雛形。”
“或許,可以隨我去見見他?那位瞽目先生,是這東京都里,為數不多能真正‘看見’武道真形的人。”
“或許會有關于《二祖調心圖》的線索。”
李泉眼皮一抬,瞳孔驟然亮了一瞬。
“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