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夜風已經帶了刺，刀子似的刮過沈薇裸露的脖頸。她攏緊單薄的風衣，把臉更深地埋進圍巾里，高跟鞋敲在空曠的人行道上，發出單調又疲憊的回響。晚上十一點，市規劃局那棟威嚴的大樓里，終于熄滅了屬于她辦公室的那盞燈。一整天，像被擰緊發條的陀螺，在堆積如山的文件、無休止的電話協調和幾方拉扯的會議里旋轉，直到此刻，靈魂都仿佛被抽干了，只剩下一具裹著職業套裝的空殼在機械移動。

手機在包里震動了一下，屏幕亮起，是母親發來的消息：“薇薇，睡了嗎？別太累。”指尖懸在冰冷的屏幕上，沈薇卻連回復的力氣都擠不出來。累？是骨頭縫里滲出來的那種沉，是日復一日精確運轉卻找不到意義的空茫。霓虹把城市的夜空染成一片虛假的繁華，車流匯成光河，喧囂卻像隔著一層毛玻璃，傳不進她筑著高墻的心底。孤寂像潮水，無聲漫上來。

鬼使神差地，她點開了一個幾乎閑置的語音直播 APP。手指無意識地在推薦頁面上滑動，一個標題跳入眼簾：“嶼聲電臺|深夜，讀一首詩給你聽”。她指尖一頓，點了進去。

一個聲音，像初融的雪水淌過溫潤的玉石，清清泠泠，又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慵懶磁性，瞬間包裹了她冰涼的耳廓。

“……你像我的靈魂，一只夢的蝴蝶，你如同憂郁這個詞。”是聶魯達的詩。那聲音不疾不徐，每個字都像被月光浸透，帶著安撫人心的魔力，熨帖地撫過她緊繃的神經，拂去白日里沾染的塵埃和戾氣。沈薇靠在冰涼的公交站牌上，閉著眼，感覺僵硬的肩頸一點點松弛下來，胸腔里那團郁結的濁氣，竟被這聲音奇異地、溫柔地驅散了。

“晚安，做個好夢。”直播結束前，主播的聲音放得更輕緩，像一片羽毛落下。公屏上，一個頂著“晚風”ID的賬號，幾乎是本能地敲下一行字發送出去：“今天很累，但聽到你的聲音，感覺好多了，謝謝。”

幾秒后，那個叫“嶼”的主播似乎輕笑了一聲，帶著點不易察覺的促狹：“ID叫‘晚風’的那位朋友，累了就趕緊去睡，別硬撐。晚安了，各位。”

沈薇看著屏幕上那句“笨蛋聽眾”似的關心，嘴角無意識地牽起一絲極淡的弧度。冰冷的夜風，似乎也沒那么刺骨了。

從那天起，“嶼聲電臺”成了沈薇生活里唯一固定的、帶著暖意的錨點。無論加班到多晚，無論白天的會議多么令人心力交瘁，只要戴上耳機，聽見那個清澈又溫柔的聲音流淌出來，讀詩，閑聊，或者只是放一段舒緩的輕音樂，她就能在那一刻，從名為“現實”的泥沼里短暫地掙脫出來，獲得片刻珍貴的喘息。她成了“晚風”，一個沉默而忠實的影子聽眾。偶爾，當“嶼”在直播里捕捉到她一絲不易察覺的低落情緒時，他那看似隨意的、帶著點傲嬌的關心，總能精準地戳中她心底最柔軟的地方，讓她感受到一種遙遠卻真實的慰藉。

命運的齒輪在一個沉悶的工作日下午悄然咬合。局里牽頭組織一場高校與企業的人才對接研討會，沈薇負責林氏集團的接待協調。林氏是本地納稅巨頭，這次派來的代表，據說是林家那位即將畢業的小少爺。

會議廳門口一陣小小的騷動。沈薇抬眼望去，一行人簇擁著一個年輕男人走進來。他身量很高，剪裁精良的深灰色西裝襯得肩線挺拔利落，眉眼是得天獨厚的精致，皮膚白皙，鼻梁高挺，下頜線帶著一種近乎鋒利的漂亮弧度。只是那雙漂亮的桃花眼里沒什么溫度，薄唇微抿，周身散發著生人勿近的矜貴和一絲明顯的不耐煩。

“方案重做，數據支撐在哪里？市場調研的樣本量夠嗎？我要的是落地可行的東西，不是紙上談兵。”他正側頭對著身邊一位穿著干練的秘書說話，聲音壓得不高，卻字字清晰，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冷冽和挑剔，像冬日里驟然敲擊冰面的碎玉，“明天早上九點前，放我桌上。”

秘書連連點頭，額頭沁出細汗。沈薇的腳步頓在原地，血液似乎瞬間沖上頭頂，又在下一秒褪得干干凈凈。這個聲音！這帶著獨特磁性、此刻卻淬了冰的聲線——她絕不會認錯！是“嶼”！每晚用溫柔聲音熨帖她疲憊靈魂的人，現實中竟是林氏集團這位高高在上、脾氣顯然不怎么好的小少爺——林嶼！

巨大的反差讓沈薇一時失語，心口像被什么東西重重撞了一下，悶悶地疼，隨即涌上一種荒謬的失落感。她幾乎是下意識地，摸出口袋里的手機，指尖帶著微不可察的顫抖，點開那個熟悉的 APP圖標，在“嶼聲電臺”的直播間頁面停留了幾秒，然后，干脆利落地點擊了“取消關注”。屏幕暗下去，像切斷了某個虛幻的慰藉。她深吸一口氣，重新掛上職業化的微笑，迎了上去。

會議冗長而公式化。沈薇坐在角落，負責記錄和協調，眼觀鼻鼻觀心，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在會議內容上，刻意忽略掉主位上那道存在感極強的身影。然而林嶼的目光，卻像帶著無形的鉤子，時不時若有若無地掃過她這邊。那眼神不再是鏡頭前的溫柔或此刻面對下屬的冰冷，而是一種探究，一種深藏的、幾乎要穿透她平靜表相的銳利。

中途茶歇，沈薇去茶水間倒咖啡。端著紙杯轉身時，沒留意身后有人進來，手肘一拐，溫熱的咖啡液潑濺而出，不偏不倚，全灑在了一堵深灰色的“墻”上——確切地說，是林嶼那件一看就價值不菲的定制西裝前襟。深褐色的污漬迅速洇開，觸目驚心。

“對不起！林先生！實在抱歉！”沈薇心頭一跳，連忙放下杯子，抽出紙巾想替他擦拭，手伸到一半又尷尬地停住。

林嶼低頭看了看自己慘遭毒手的西裝，又抬眼看向她。那雙漂亮的桃花眼里沒有預想中的慍怒，反而漾開一絲極其復雜的光，像是驚訝，像是終于確認了什么，又帶著點說不清道不明的……委屈？他沒說話，只是從自己口袋里摸出一方質地極好的深藍色手帕，慢條斯理地擦拭著污漬，動作優雅得不像在處理一場意外。他的目光，卻牢牢鎖在沈薇臉上，帶著洞悉一切的了然。

沈薇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再次道歉后，幾乎是落荒而逃般離開了茶水間。回到自己座位，心跳還沒平復，手機在口袋里突兀地震動起來。是一條來自陌生號碼的短信，內容只有短短一行，卻像驚雷在她耳邊炸開：

“‘晚風’姐姐，你的拿鐵，味道有點淡。”

沈薇猛地攥緊了手機，指尖冰涼。他認出來了！隔著網絡，隔著 ID，僅憑那晚聲音里泄露的一絲疲憊，還有方才茶水間那一瞬間的失措？這個認知讓她頭皮發麻，一種被看穿的窘迫和被“偶像”幻滅的復雜情緒交織翻涌。

研討會結束后幾天，沈薇的手機開始頻繁收到同一個陌生號碼的“騷擾”。

有時是工作時間的突然襲擊：“沈科長，關于貴局上次提到的那個政策條款，具體實施細則，方便‘當面’請教嗎？”——語氣公事公辦，內容卻漏洞百出，那政策細則明明上周局里官網才剛發布過詳細解讀。

有時是深夜的沒話找話：“嘖，剛下播，今天有個聽眾點歌品味真差。”附帶一個嫌棄的表情包。

沈薇起初一律無視，只當是富家少爺無聊的消遣。直到一個加班的深夜，窗外下起了冰冷的冬雨。辦公室只剩下她一人，對著電腦屏幕上一堆需要整理歸檔的文件，胃里隱隱傳來熟悉的絞痛。她嘆了口氣，準備去抽屜里找片胃藥應付一下。

辦公室的門被輕輕敲了兩下。沈薇抬頭，驚愕地看見林嶼站在門口。他沒打傘，發梢和肩頭被雨絲洇濕了些，手里卻提著一個印著知名粥鋪 LOGO的保溫袋。暖黃的光線下，他褪去了白日里那層鋒利的矜貴，濕漉漉的頭發軟軟地搭在額前，眼神像某種迷路的大型貓科動物，帶著點強裝的鎮定和不易察覺的緊張。

“咳，”他別開視線，把保溫袋不由分說地放在她辦公桌上，動作帶著點少年人的莽撞，“路過，看燈還亮著。他們家海鮮粥買一送一，不吃浪費了。”說完，不等沈薇反應，轉身就走，腳步快得像身后有猛獸追趕，只有微微發紅的耳廓暴露了主人的不自在。

沈薇打開保溫袋，里面是一碗熱氣騰騰、熬得軟爛鮮香的海鮮粥，旁邊還有一小盒她常吃的胃藥。她記得，很久以前，在“嶼”的直播間里，她作為“晚風”曾提過一句，胃不舒服時喝點熱粥會好很多。心口某個角落，被這碗粥的溫度，和那個別扭逃跑的背影，悄然融化了一角堅冰。

那碗粥像一個信號，打破了沈薇刻意維持的距離。林嶼開始理直氣壯地“入侵”她的生活。

他會抱著厚厚的專業書籍，“順路”跑到她辦公室，美其名曰請教“沈科長”關于政策落地的看法，問著問著，話題就滑向了他正在做的某個課題，或者直播里遇到的奇葩聽眾。說著說著，高大的身體就不自覺地歪過來，把線條漂亮的下巴輕輕擱在沈薇的肩膀上，溫熱的氣息拂過她的頸側，像只終于找到舒適位置的貓，發出滿足的喟嘆：“啊…還是這里舒服。我們教授煩死了，一點新意都沒有…”

沈薇身體微僵，想推開他，卻在對上他微瞇著眼、全然放松依賴的神情時，心軟了。她嘆口氣，任由他靠著，指尖無意識地輕輕撥弄了一下他柔軟的發梢，像給一只撒嬌的大貓順毛。

“沈薇姐！”某天下午，林嶼風風火火沖進來，俊臉垮著，眉頭緊鎖，把手機屏幕懟到她眼前，“你看這傻 X評論！說我讀詩裝腔作勢，聲音難聽！他懂個屁！”活脫脫一只被踩了尾巴炸毛的貓。

沈薇被他孩子氣的告狀逗得有點想笑，面上卻維持著平靜，接過手機掃了一眼那毫無營養的惡評，聲音溫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道：“林嶼，抬頭，看著我。”他下意識地照做，對上她沉靜如水的眸子。“你直播是為了取悅這種人嗎？”她問，聲音不高，卻像定海神針，“你的聲音好不好，真正用心聽的人，自然知道。何必為路邊的雜音，浪費自己的情緒？”

林嶼怔怔地看著她，眼里的火氣和委屈一點點沉淀下去，最終化為一種奇異的溫順。他“哦”了一聲，默默收回手機，又不聲不響地把腦袋重新擱回她肩上，悶悶地說：“知道了…就你話多。”

沈薇發現，自己似乎點亮了某種“順毛”技能。他偶爾被家里施加壓力，或者直播數據波動而煩躁時，她只需用他曾經安撫過她的那種平穩溫和的語調，說幾句看似平淡卻切中要害的話，就能神奇地撫平他的焦躁。看著他緊繃的眉眼在她的話語里慢慢舒展，甚至像被順毛的貓一樣，從喉嚨里發出模糊的、舒服的咕噥聲，沈薇心底會涌起一種奇異的滿足感。照顧這只時而傲嬌時而粘人的大型貓科動物，看著他因為自己的存在而安心、放松，竟成了她枯燥疲憊生活中一抹鮮活亮色，一種新的、帶著甜味的治愈。

林嶼的直播也悄然發生了變化。沈薇依舊用“晚風”的 ID登錄，只是不再發言。但“嶼”的聲音里，似乎多了一層只有她能懂的溫柔底色。有時他會讀一些她曾表示過喜歡的詩篇；有時會放一首旋律舒緩、歌詞卻莫名契合她心境的老歌；有一次，他甚至即興彈唱了一段旋律，清朗的嗓音在吉他伴奏下流淌，最后輕輕說了一句：“送給…某個一直很安靜的朋友。希望她今天，不那么累。”耳機里，沈薇的心跳，在寂靜的夜里，擂鼓般清晰。

冬去春來，畢業季的喧囂裹挾著離別的氣息席卷校園。林嶼肉眼可見地沉默了許多。他不再像以前那樣頻繁地跑到沈薇辦公室“充電”，眉宇間常帶著一絲揮之不去的陰郁。沈薇知道，林家的壓力像山一樣壓了下來，出國深造，進入集團核心，每一步都被規劃得嚴絲合縫，不容偏離。那個在直播間里自由分享聲音和情緒的“嶼”，似乎正在被名為“林氏繼承人”的沉重外殼一點點吞噬。

一個暴雨傾盆的深夜，沈薇被急促的門鈴聲驚醒。窗外電閃雷鳴，雨點密集地敲打著玻璃窗。她心頭一跳，有種不祥的預感。透過貓眼，她看到了渾身濕透的林嶼。

他像一尊被遺棄的雕塑，孤零零地站在她公寓門外的樓道燈光下。昂貴的襯衫和西褲緊緊貼在身上，勾勒出年輕而挺拔的身形，卻透著刺骨的狼狽。頭發濕漉漉地貼在蒼白的額角，雨水順著下頜線不斷滴落。他低著頭，肩膀微微顫抖，仿佛被這場冰冷的暴雨抽走了所有的力氣和驕傲。

沈薇猛地拉開門。

門外的冷空氣裹挾著濕意撲面而來。林嶼聞聲抬起頭，那雙總是帶著點矜傲或狡黠的漂亮眼睛，此刻通紅一片，盛滿了破碎的茫然和無助的脆弱。雨水和淚水在他臉上交織，狼狽不堪。他看到沈薇，像是溺水的人終于看到了浮木，嘴唇哆嗦著，想說什么，卻只發出破碎的氣音。

下一秒，他像是耗盡了最后一絲支撐的力氣，踉蹌一步，猛地撲進沈薇懷里。冰冷的、濕透的身體帶著巨大的沖擊力撞上她，雙臂緊緊地、幾乎是用盡全身力氣箍住她的腰，像瀕死的人抓住唯一的救贖。他把臉深深埋進她溫暖干燥的頸窩，滾燙的淚水瞬間浸濕了她的睡衣領口，身體無法控制地劇烈顫抖。

“姐姐…”他哽咽著，破碎的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每一個字都像從撕裂的肺腑中擠出來，充滿了絕望的依賴，“我好累…真的好累…我不知道…不知道該怎么辦了…”冰冷的雨水順著他濕透的發梢流下，滑過沈薇的鎖骨，帶來一陣戰栗。

他抬起臉，那張平日里總是帶著幾分漫不經心或矜持驕傲的俊臉，此刻只剩下全然的脆弱和祈求。通紅的眼睛像受傷的小獸，死死地盯著沈薇，帶著孤注一擲的絕望，冰涼的手指緊緊攥著她睡衣的衣角，指節用力到泛白，仿佛那是維系他全部生命的稻草。

“別推開我…”他嗚咽著，聲音斷斷續續，破碎不堪，“只有…只有在你這里…聽著你的心跳…我才覺得自己…還活著…”

沈薇的心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酸澀的痛楚瞬間蔓延至四肢百骸。所有的猶豫、身份的顧慮、現實的鴻溝，在他這一刻毫無保留袒露的脆弱和絕望面前，轟然倒塌。她沒有任何遲疑，抬起雙臂，將這個渾身冰冷顫抖、哭得像個迷路孩子般的大男孩，用力地、緊緊地擁入懷中。一只手環住他濕透的脊背，另一只手，帶著一種近乎本能的溫柔和憐惜，一遍又一遍，輕輕地、安撫地撫摸著他濕漉漉的頭發，任由他的淚水浸透她的肩頭。

“我在。”她的聲音低沉而穩定，像暴風雨中巋然不動的港灣，“別怕，林嶼，我在這里。”

沒有多余的言語。只是一個溫暖的、堅定的擁抱，無聲地宣告著：她的懷抱，就是他此刻，也是未來可以停靠的港灣。

林嶼的畢業典禮在初夏一個陽光明媚的上午舉行。青翠的草坪上擠滿了盛裝出席的家長和意氣風發的學子。沈薇穿著一身簡潔得體的淺米色連衣裙，站在觀禮的人群邊緣。臺上，校長正念著優秀畢業生的名字。

“林嶼——”

聚光燈下，穿著黑色學士服、頭戴方帽的林嶼步履從容地走上臺。陽光勾勒出他俊朗的側臉線條，挺拔的身姿帶著一種洗練過的沉穩。他接過證書，與校長握手，姿態無可挑剔。然而，就在他轉身準備下臺的瞬間，目光精準地穿越了喧囂的人群，牢牢鎖定了站在邊緣的沈薇。

那眼神瞬間變了。像冰層消融，春水初生。矜持和沉穩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明亮得驚人的光彩，帶著毫不掩飾的得意和全然的歡喜。他甚至微微揚起下巴，嘴角勾起一個近乎孩子氣的、炫耀般的笑容。

在無數道驚詫、好奇、探究的目光注視下，林嶼沒有走向為他預留的家屬席位，而是徑直穿過人群，大步流星地朝著沈薇的方向走來。陽光跳躍在他肩頭的金色流蘇上，每一步都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他走到她面前，在周圍驟然降低的議論聲中，毫不猶豫地伸出手，一把抓住了沈薇微涼的手。他的掌心溫熱，帶著一點點潮濕的汗意，卻充滿了不容置疑的力道和宣告的意味。

沈薇能感覺到四面八方射來的視線，有驚訝，有艷羨，更多是難以置信的八卦之火。她臉上微微發燙，下意識地想抽回手，卻被他更緊地握住。林嶼微微俯身，湊近她耳邊，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低語，帶著一絲熟悉的、屬于“貓”的狡黠和滿足：“姐姐，說好了讓我靠一輩子的。”他溫熱的呼吸拂過她的耳廓，帶著不容拒絕的親昵。他直起身，在所有人聚焦的目光中，坦然地、驕傲地牽著他認定的歸屬，走向屬于他們的未來。陽光下，他側頭看她的眼神，亮得驚人。

喧囂被隔絕在身后，掌心傳來的溫度滾燙而真實。沈薇看著身邊青年挺拔的側影和眼底藏不住的星光，心口那處因疲憊而生的空洞，早已被一種名為“林嶼”的溫暖填滿，再不覺荒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