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是一種很漫長的折磨。
一個夜晚的時間也許并不長,只足夠讓人看完一篇小說,或者在沒有休止的游戲里打過一個關卡。
但是如果這個時間是用來等待,那就長的讓人覺得可怕了。
張玄的小公寓的燈沒有關,從入夜后的顯眼到天亮后的薄弱,一直陪伴著里面等待的人,靜靜的工作著。
李羽蓮微微的掀開點窗簾,看著灰蒙蒙還沒全亮的天,嘆了口氣。
回過頭看了看靠著墻壁坐在床上的菲雪,昨天剛回來的時候還很是心慌的樣子,現在已經安靜下來了,只是一夜沒睡的疲倦,在她臉上投下了憔悴的陰影。
“菲雪,張玄平常也會徹夜不回吧?”接了杯水遞到菲雪的手上,她坐到正對著床的桌邊,輕聲問到。
“如果是平時我可能覺得沒什么大不了的。”菲雪的嘴角勾了一下,似乎是有點自嘲自己的狀態,“但是現在這樣,不知道為什么,就是很不安,總覺得總覺得有什么地方不對勁。”
她抬起頭來,直直的望向李羽蓮:“我們看著他進去的,然后我們跟著他也進去了,樓里面根本什么都沒有,然后我們聽到聲音,再然后他就不見了。羽蓮,你說他可能是從另一面出去了,但是那么快,那么快就不見了。羽蓮你說,你說他會不會”
說到這里,菲雪頓了頓,似乎是很難以接受自己的結論。
“他會不會根本就沒出來?”
“你是想說,他是不是上樓了?根本沒從一教里出來,是我們先出來了?還是說,消失了?”李羽蓮咬了咬嘴唇,“如果是第一條,你根本不至于猶豫了一晚上才說,你是覺得他消失了吧?”
看著菲雪的樣子,李羽蓮覺得事情越來越麻煩了,菲雪她很了解,根本不相信什么神神道道的東西,以前就算自己說起,她雖然不至于反駁什么,但是總是不與置信的樣子,讓她有這樣的想法,事情本身就不單純了。當然也許有對象是張玄的原因,亂了心,但是昨天在一教樓里,確實有地方讓人覺得不安。
“這樣吧,我打電話給我哥,張玄失蹤在一教,雖然不到48小時什么的,但是他說不定會想到點什么我們想不到的事情。”
李立生很快就趕來了,快得讓人懷疑他根本就是在等待這個電話然后馬上出發,李羽蓮打開門的時候他氣息混亂,頭發也似乎沒有整理,他進到屋里,帶著一身外面的寒氣,搓著手抱怨著冷,一看就知道出來急了忘記帶手套。
“簡直胡鬧,案子還沒結,你們就跑到現場去鬧什么?”坐下來喝了杯熱水,他劈頭就是這么一句,不過語氣里,與其說是著急,不如說更多是興奮。
“哥,你先別說這些了,昨天晚上張玄不見了。”細細把昨天的事情給李立生說了一次,李羽蓮問:“你怎么看?”
“你們看著他進去的?然后聽到聲音,然后他就不見了?”皺了皺眉頭,李立生從懷里掏出了那個隨身攜帶的筆記本,“你確定是聽到有重物被布包著,然后在地上拖一樣的聲音?”
“對,剛聽到的時候還弄不清楚是什么,但是后來想了想,真的很像是在拖人。但是又不像是有誰倒在地上被拖的聲音,好象是該怎么說呢,”仔細的回想著,李羽蓮眼睛一亮,“啊!樓梯,好象是被拖上樓梯的時候會有的聲音,就是聲音并不平整的,好象被什么東西一磕一磕的。”
“你們沒有上樓看?”
“那時候可沒想這么多,菲雪慌了,我也亂了,只能先出來了再說。”
點了點頭,李立生慎重的說:“沒上去是對的,就你們兩個女孩子,真上去了不知道會有什么事情,今天我還能看到你們兩個,該說已經算不錯了。”
直覺李立生話里有話,菲雪抬起頭來,問:“怎么說?”
“你們過來看看這個,”把筆記本攤開,放在桌面上,里面是密密麻麻的一些記錄,“這是我能找得到的所有跟一教有關的失蹤和死亡人員的當時的有關情況,知道的是13人,包括這次的白卉在內,能找到當時筆錄的只有6人。這里,1987年,當時大三中文系的學生劉飛,在傍晚失蹤,當時他說忘記拿了下午上課的時候的課本,叫了一個同學跟他一起去拿,到了教室之后,他同學說要上廁所,然后就出去了,等他回來走到門口不遠,聽到教室里的劉飛似乎叫了一聲,跑進去一看,卻發現他同學不見了,當時他們要去拿的課本還在教室里,然后他就聽到聲音,你們知道吧?掛在腰上的那種一串的鑰匙?他聽到鑰匙一下一下敲在什么硬物上的聲音,順著聲音找出去,結果在三樓的走廊上撿到了劉飛的鑰匙,但是劉飛還是不見,后來他很害怕,一直拖到幾天后劉飛還是沒有回學校,然后才報得警。”說到這里,李立生停下來看了菲雪和自己妹妹一眼,“是不是覺得跟你們遇到的很像?”
咽了咽口水,菲雪好不容易發出聲音:“那你是說張玄也不會再出現了?”
“失蹤之后不再出現的人很多,失蹤的人更多,以往從來沒有把這些失蹤事件放在一起調查過,而且以前的記錄也不完全,我不能說這些人就全部都是一樣的失蹤原因,也不敢說他們就沒有人再出現過。但是事情很嚴峻是肯定的,以前的失蹤時間之間間隔的時間都很長,至少是一兩年甚至好幾年,這次你男朋友的失蹤卻跟白卉的死亡間隔了只有五天,這說明如果是有犯人的話,那么他的力量增強了,欲望增加開始連續作案,如果沒有犯人的話”
說到這里,三個人都是一陣沉默,沒有犯人,承認沒有犯人就等于承認這些事情是未知的力量所為,那么這個力量又是什么?
“其實那天到現場之后,我就覺得不對勁了,有人能那樣殺人么?把整個身體的骨骼都扭碎掉,然后把尸體纏上窗格?就算做得到,那得費多大的勁?那天一教的保安在上班,一直呆在保衛室,他隨時都有可能出來巡視,弄個尸體專門纏在窗戶上去,雖然一教外面是樹林,但是也不能保證沒人經過不被看見,太費功夫了,殺人就是殺人,不用擔這么大的危險吧?”
“哥哥,雖然很突然,但是有件事情我剛才開始就很在意,”打住李立生的話,李羽蓮難得認真的問道,“就像你剛才說的一樣,一教發生過很多次失蹤事件,但是一直都是作為單獨的案件來調查的,并且這次之前的事件互相之間間隔的時間也很長,聽你剛才的說法,以前應該沒有出現有人證明死亡的情況吧?那么哥哥,你是怎么會想到把這些事情都連在一起的?”
“確實是,就算我剛才聽你說,除了劉飛那個跟我們遇到的情況很像之外,其它的也很難聯系到一起啊。”話一說出來,菲雪也表示了贊同,兩個人一起看向李立生。
被兩人盯了一會,李立生終于長出了一口氣,攤了攤手:“好吧,雖然我本來不想讓你們卷進來的,但是現在看不卷也卷了,我就什么都說吧,其實也許不算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扯著嘴角笑了一下,“我讀研究生的時候,有個同學,老是說著什么鬼神的事情,那人為人輕佻,說得話我們也不當真,有一天,我們路過一教,他忽然說要上去看看,然后,他就站在一教里面,對著一面墻嘀咕著什么,我覺得奇怪就走過去,結果聽到他在嘀咕,這里有11個人啊,還是12個人啊,只要這樣就好了,我知道不是你的錯啊什么的,當時雖然覺得奇怪,但是也沒放到心上。一直到這次的案件發生。”
一種不知道該說是悲哀還是詭異的笑浮現在他的臉上。
“剛才也說了吧?白卉死的方法根本不像是人做的,而且自從那天之后,我就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
奇怪的感覺,聽到句話,菲雪覺得心跳停了一拍,原來不只是自己有奇怪的感覺,只是不知道李立生這個感覺和自己的是否是一樣的。
“一進入這個學校,一靠近一教,就有一種,必須要進去,必須要做某件事情的感覺,好象那件事情不做就不行,一定得去,去找到什么東西,好象有人一直盯著你,逼著你,好幾次我過來,本來沒打算去現場只是來了解點情況,不自覺的就走到一教前面了,這種感覺太詭異了,詭異到讓我都不知道該不該笑了。”
說著不知道該不該笑,但是李立生的臉上還是帶著笑,他站起來舒展了下身子,走到窗前把窗簾拉開來,外面的天已經大亮了,瞬間改變了屋內光線的曖昧。
“這樣的感覺,張玄是不是也是一樣的?”似乎再也沒辦法裝做冷靜,菲雪顯得有點激動,“昨天我們看到的張玄,不知道為什么走到一教去,他已經五天沒出過門了,然后那樣子,看起來也不正常!”
“……是么?”轉過身,李立生的臉背著光,顯得凝重,“我們就假設你男朋友也是有這種感覺,但是他沒有像我一樣壓抑住,而是順從那感覺去了一教,然后順從那感覺去找了什么東西,所以才會失蹤。
那么,又是什么決定我和他會有這樣的感覺的呢,到底為什么會讓我們這樣?以前失蹤的人是不是也一樣?”
“啊啊!!”抓了抓已經很亂了的一頭紅發,李羽蓮趴到桌子上,“越說越理解不能了!我就只在上次老哥回來的時候覺得他的身上好象附著什么執念,或者說那種東西就是讓你們會不自覺回到一教的原因?”
她在桌子上趴了一會兒,感覺到菲雪和李立生都看著自己,不滿的抬起頭來:“別用這么明顯的懷疑的眼神看著我好不好?雖然很微弱,但是感覺得到就是感覺得到。”
“不說這個了,菲雪你們一晚沒睡吧?還是先去洗個澡睡覺吧,我也該去上班了。”看了看手表,李立生轉開話題,“其他的事情我再去調查看看,你們這幾天就先住在這房子可以么?如果張玄回來了,也能有人在,我如果有什么事情也可以很快找到你們。”
“說得是,我是夜貓子慣了,菲雪你先去洗澡吧。啊!這是什么啊?”站起來動了幾下,李羽蓮對著同樣站起來的菲雪正說著,忽然變了個調子,跑到菲雪身邊,拉著她的衣服叫著。
“怎么了,我衣服上……!”勉強的回過頭,看到衣服上沾染的紅色之后,菲雪一下子沒有了聲音。
“菲雪你先去浴室把衣服換下來。哥!你過來看看!”推著菲雪進了浴室,然后接過她遞出來的衣服。
“怎么了?”李立生已經走到門口了,又轉回來,接過衣服,在背后下擺的位置,有一點點被掛破的痕跡,還有一片血跡,“菲雪?你受傷了?還是來那個了?”
“李立生!”換了件衣服出來,剛好聽到李立生的話,菲雪皺著眉頭瞪了他一眼,“我沒有受傷,也……沒來那個。就是因為都不是所以才會吃驚啊。”
“會是在哪里沾到的么?昨天晚上回來的慌了都沒有注意到。”李羽蓮摸了摸下巴,“昨天下午開始我都跟菲雪在一起啊,如果是白天沾上的,那早就注意到了。昨天……昨天……”
“啊!這個是我們在教室的時候,羽蓮,當初我不是坐在桌子邊上么?然后衣服掛住了,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扯下來的。”
“可是那桌子上又沒血……”遲疑的想了想,李羽蓮抬起頭來看了李立生一眼,“總不是桌子在流血吧?”
李立生拿起衣服仔細的看著,那血跡不算很大,但是也絕對不小,如果桌子上有血,昨天李羽蓮和菲雪去的時候還只是黃昏,應該看得見……
“總之,我去找人化驗下上面的血,這件衣服我就先帶走了,你們先別想了,好好睡一覺吧,睡眠不足什么事情也做不好的。”找了個塑料袋把衣服裝進去,李立生關照著,又說了幾句有的沒的把話扯開,然后才出門去上班。
出了門,冬日寒冷的空氣撲面而來,李立生把脖子縮了縮,手上的衣服和懷里的筆記本似乎都很沉重,他做了個深呼吸,讓冷空氣把自己弄得清醒了點,雖然跟妹妹和菲雪說要她們好好睡一覺,其實自己已經好幾天晚上睡不好了,精神狀況其實并不算很好。
走到車站,等著去警局的那路車,不由得打了個哈欠,調成震動的手機忽然在衣袋里震起來,嚇了他一跳。
懶散的掏出手機,聽到的消息卻是讓他睡意全無。
“你說什么?找到了?你確定?好!!我馬上過去,你小子清醒著等著我啊!”
關上手機,一種興奮代替了疲倦,本來只是試著拜托人去找下看,沒想到真的找到了。
找到了,失蹤之后,又再出現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