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襲暗色素衣,華麗中帶著雅致,腰間垂墜著五彩美玉,腳踏小巧的三寸金蓮芙蓉鞋,抬起頭,對上一副成熟而飽經風霜的面龐,雖然涂脂抹粉,依然掩蓋不住歲月的滄桑,盤的不知是什么髻,只覺非常細膩齊整,配戴的頭飾更是奢華異常,定不是俗家女子。那婦人任其打量,面有異色。
紫鳶瞧瞧自家小姐,又瞧瞧那婦人,也不敢說什么。這樣尷尬地站著也不是個事,品緣遂喚來紫鳶,小聲地問她,眼前的婦人該如何稱呼。
紫鳶再也掩飾不住驚訝之色,差點呼喊出聲,“姑娘,你怎么糊涂了?這位是……”
“我是你的姨媽,也就是你娘親的妹妹。”那婦人恢復了神態,和藹中帶有一絲不滿的打斷了紫鳶的話。
原來是首輔夫人林氏親自光臨啊,品緣這個冒牌貨根本不認識,急忙扶住紫鳶,佯裝下床見禮。“外甥不值姨媽親自來迎,實在惶恐?!?
那婦人原地不動,只微笑道:“蝶苒客氣了。”卻不曾上前一步攙扶。
品緣本只是裝下樣子,料定林氏會阻止見禮,沒想到,她居然不動聲色。一條腿已跨出被外,品緣真是進也不是,退也不是。紫鳶亦尷尬的摟著她的肩。
敢情想給個下馬威?
品緣索性起身真要見禮,頭暈,腿一哆嗦差點倒地。
林氏玉手幅了幅,嗔怪道:“外甥女這副模樣就不用行那些個虛禮了,快,快回床上躺著?!笔忠粨],身后的丫鬟幫著紫鳶將她重新半抬回床上。
“謝姨媽體恤。”品緣暗自嘀咕,什么姨媽,一來就給臉色看,搞毛線?。。⌒睦餁鈽O,面露笑意地對紫鳶說:“紫鳶,快招呼姨媽坐,這里什么也沒有,姨媽將就一下吧?!?
“姨媽也不多坐。聽聞蝶兒安全到達京師,姨媽可是一分鐘也沒有耽擱,你姨丈本打算派人來接,姨媽忍不住先來探望我兒。嗯嗯,看這面色,確實有疾在身。”林氏瞟了眼紫鳶端來的茶水,不屑的擺手,也不愿坐。
品緣心里不舒服,但也不大好意思,畢竟人家是客,老站著是怎么回事。
“這是外甥女的舊疾了,勞姨媽費心?!?
“是呀,想你剛出生不久,便有此疾,你母親費日傷神的為你遍尋名醫,均不見效?!绷质蠎B度緩和很多,親切了起來。古人真會變臉。
“所以,既是舊疾,姨媽也不必太過擔心,蝶苒已經習慣了?!逼肪壵嬲\的寬慰剛認識沒兩分鐘的姨媽大人。
“那蝶兒休息吧,姨媽不打擾了,你放寬心養著,不日姨丈便會派人來接回你,華兒還不知道蝶兒要來呢,不然我想他一定很高興的!”
“蝶苒謝姨媽惦記?!?
呼,送走了,送走了!
“紫鳶,快扶我躺下,半個身子都冰了?!弊哮S忙過來搭把手,并幫品緣把被子蓋上。
“咦,那個冰人呢?”紫鳶一向那么稱呼汾。
“他不在屋內么?”
“大概是看到首輔夫人來了,不知什么時候溜出去了吧?!?
“好小子,有眼色!”品緣有氣無力的夸贊。
“姑娘,首輔夫人真奇怪。想我剛稟報姑娘回來的消息,高興的像什么似的,怎么來到這里如此漠然,而且,好疏離……”
‘小妮子也看出不對勁了么?怕是要使個下馬威吧,雖然不明白為何這么做,反正我頭暈成這個樣子,不去想它?!?
“你一個小丫頭琢磨什么呢?這些人情世故是你能猜透的?再去練個兩三年吧。”品緣自嘲道,連她都得好好練個七竅玲瓏心,何況紫鳶,最多只是個比較有靈氣的丫頭。
“可是,姑娘…”
品緣揮揮手,紫鳶不語,心不甘情不愿的出去了。
一覺醒來,外頭黑漆漆的。
“紫鳶!”
一片寂靜無人應。
“紫鳶!”
“紫鳶!”
“姑娘有何吩咐?”門外傳來汾的聲音。
“現在是什么時辰了?”
“回姑娘,已經戌時了?!?
‘戌時?戌時是幾點呀?’品緣扶著腦袋,頭痛欲裂的滋味讓她煩躁不安。
‘看著外面黑漆漆的,大概八點左右吧。’
“我知道了,謝謝你啊,沒事了,你回去吧。”
品緣口干舌燥,但三更半夜的又不好意思讓個大男人伺候。
她小心的起身,披上外衣挪到桌邊,歪歪斜斜,眼前的物品也是幾重影子折疊。
從不知道擁有一副病體是多么煩心的一件事!品緣氣憤的任性起來,猛地灌下一口茶,冰冷的茶水嗆進喉管,立刻狂咳。
‘’,清脆的響聲,不知道打碎了什么。
她只感覺大腦缺氧,整個人像是被霧蒙住,天旋地轉。
“姑娘小心!”跌落進溫暖的懷抱中,聽到急促的心跳聲。
拼命壓制氣管的不適,迷蒙的看了眼擁住她的人,依舊冰冷的面龐。
“汾!咳,咳,咳,快……”品緣急得指向一邊的包袱。
汾會意,扶她坐床邊,取來包袱。抖抖索索打開,在汾的幫助下翻找到錦囊,吞下丸藥。連喝了好幾杯水,折磨終于結束了。
“汾,謝謝你,今晚若不是你,我怕是死在這里都沒人知道,咳。”她心里帶有對紫鳶的責怪,反倒使得道謝格外真誠。
“照顧姑娘是汾應該做的,姑娘不必客氣。時辰不早了,姑娘早點安歇吧。待紫鳶姑娘回,汾會告訴她來照看姑娘的!”汾重新低眉順眼。
“不必和她說什么,我哪天死了她都不知道呢!”負氣的話語有些小幼稚,在汾面前,品緣耍起了小孩子脾氣。
“姑娘早點安歇吧!”汾并不搭話,作揖后,轉身帶上門。
品緣尷尬的鉆進被窩,這么一折騰,本就不暖和的身子骨冷到極點,渾身發抖。在藥力的發作下,才淺淺的睡著。
沒想到,一覺天亮,習慣性的側目環視屋子一周,紫鳶僅著薄衫趴在桌子上睡著。心內本有氣,一見她瘦弱的雙肩,可憐兮兮的模樣,又心疼起來。
品緣披上衣服,緩步走到她旁邊,輕拍她。“紫鳶,快醒醒,你怎么睡這兒???”
“啊!”紫鳶猛地驚醒,竟帶有一絲疼痛之色?!肮媚镄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