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楚寒換到小孩桌給兩位少主當保姆沒多久，突然肩頭被人一拍：

“師弟，快過來，新煉那批香料有點問題。”

他一回頭，眼前竟是紅翹。

——“肯定是借口。她這眼珠子轉來轉去亂瞟，心里沒好事。”

“師姐，我這正伺候兩位白家少主，實在走不開……”

“那這批貨供不上你可別埋怨。”紅翹見他不為所動，接著攛掇，“要不喊幾個人來替你？喊任小小過來？”

夜楚寒一聽還要扯上任小小，立馬改口：“師姐，那我向白宗主和……”

“不用去說了，主桌都沒幾個人了！”

夜楚寒歪頭一看，才發覺就在自己照顧小孩的時候，掌門、白虛蘆和幾位長老已經離席了。

這時，白府管家也從后殿過來傳話說，白虛盧吩咐孩子去后殿休息。夜楚寒也沒別的辦法，只好送了孩子再跟紅翹離開正殿。

兩人出了殿前廣場，紅翹卻沒往煉丹房方向走，反向旁一折，從一處偏門繞到另一處偏殿后門，把門一推，讓夜楚寒自己進去。

——“秋秋！你去找吳星玄，在他附近候著。如果我這邊出事，你就找他救命！”

夜楚寒給原本在天上觀察的秋秋下完指令，自己硬著頭皮獨自進了偏殿。

殿內正門緊閉，四下無人。

他才走兩步，便聽得偏廳內悠悠傳來一個女聲：

“徒兒，這邊。”

自然是韓冷凝。

夜楚寒不用猜就知道這是她的把戲，可沒辦法拒絕，畢竟紅翹話里似有威脅任小小之意。

——“怕什么來什么，還以為丹部那邊有了生意能消停會兒，沒想到這賊一直惦記著。現在這局面，只能如履薄冰了。”

夜楚寒深吸一口氣，忍耐著，極為恭順地進入偏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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廳內布置典雅。

正中內側靠墻橫一張長案，兩邊幾把高椅。靠陽一側，立著幾張方幾和兩個博古架，陳列著各式珍玩仙物。靠陰一側，立著一副繪有神女飛升圖的屏風。屏風內里，隱隱可見一薄紗臥榻。

夜楚寒立在廳中，略靠門，不再更進一步。

“徒兒坐。”

夜楚寒依然不動。他不敢離開門口太遠。萬一出現意外，他還能多一點點自救的希望。

然而，意外來得比他預料的還快。

“嘩——砰！”

屏風猛然合攏，內里洞開，隱隱傳出幾絲酒氣。

韓冷凝的身形若隱若現，半靠在臥榻紗帳內，似睡未醒。

“徒兒過來說話。”

“弟子不敢打擾長老休息。”

“長老……你當日可當眾認我做師父，又反悔了？”

——“她這是啥意思？我一直避著不去丹部，她反倒訛上了？”

“弟子此前愚鈍，瘋癲不自知，如今羞愧難當，還望長老……”

“哈哈哈哈哈哈！”

聽著韓冷凝琶音般縱聲大笑，夜楚寒心里劃玻璃般發毛。

“你傻？你可一點都不傻！吳星玄這老小子就愛玩這手，我當時怎么沒看出來？”

——“壞事！她這是要把啞謎挑明了！那我以后還怎么渾水摸魚啊！不行，必須轉進！”

“長老，弟子前日研讀，深感丹學奧妙，日后……”

“啊哈哈哈哈哈！”

夜楚寒心里已經炸毛了。

“算了，你認不認也無所謂。要是當時沒猶豫那一下，直接把你宰了，如今也就不用如此費事。”

韓冷凝起身，掀簾，下榻，徐徐而來。

夜楚寒忙低下頭，屈身向門口退后兩步。

“怕什么？你現在是吳星玄的人，我還敢吃了你不成？來！”

韓冷凝坐在案邊，向對側一指。

夜楚寒趨前兩步，感覺酒氣漸濃，不覺停下腳步。

——“這不會是真喝高了吧？拿我撒氣？要萬一撒酒瘋可咋辦！我就一練氣，還不被她一巴掌呼死？”

見夜楚寒又停步了，韓冷凝立起眉毛瞪著眼，嗓音高八度呵斥：

“你有吳星玄撐腰，膽兒肥得很，是吧？！”

說著，她又掏出一個小錦盒，啪一聲扣在案上。

夜楚寒心里默念“完犢子了”，硬挺著蹭過去，側身斜坐。

“你后來幾次就沒吃過給你的藥，對吧？你就這么不給我丹部面子？！”

對韓冷凝的質問，夜楚寒早知道瞞不住。紅翹幾次來，都要借口預防后遺癥給他診脈看相，早查明他體內殘毒已清。

當然，夜楚寒也不是沒有設防，屢屢吹風說，秋秋當時初練凈化術解毒術之類功法，常拿自己和旁人當施法目標練手。

當時，雙方都在打啞謎。

——“只是這迂回曲折的借口，今日再用就顯得太蠢了。投毒一事，絕不能挑明……”

夜楚寒心里一算，只能施展甩鍋大法了，便欠身回答：

“弟子自己所用的確甚少。有些被那靈鳥偷吃，有些推脫不過，只好讓給同門和朋……”

“不必再說，你打開盒子。”

夜楚寒只得按命令行事。

盒內是一顆通體渾圓，色澤艷麗，紅白相間的丹藥——那樣子讓夜楚寒瞬間想到多年前吃過的，草莓味棒棒糖……

“聰明人知道這次該不該吃。”

夜楚寒腦中頓時一聲巨響，仿佛炸了個大伊萬：

——“這是要逼我選邊站隊嗎？還是要給我來個致死劑量一招拿下？這要選不好，必然直接寄了！沒金手指不能回檔試錯啊！”

可夜楚寒是誰？他腦中急速超頻運轉，立刻詭辯家靈魂附體，直接話術反彈：

“那您覺得，聰明人該不該吃？聰明人知道，這種情況應該聽您的。”

韓冷凝輕輕一笑，把胳膊架在案上支起腦袋，閉上眼問：

“你這次怎么不問你師父了？”

“有些事，可以事后再稟報。”

“哼，這小破山頭上，你不說，他也會知道。如果這藥，是掌門交給我，要你吃呢？”

夜楚寒心里又一驚：

——“這次不是她搞事？可是掌門……掌門有什么必要如此？難道因為酒的事？還是說，他覺得我有問題？總不能是他拿了金手指吧？不可能……而且這藥我前三十年都沒見過，莫非，她詐我？”

夜楚寒決心繼續反彈話術，只是這次，他刻意模糊一些：

“如果真是掌門的命令……那我就不是您眼里的聰明人。”

韓冷凝哼一聲，閉著眼繼續說：

“我乏了，你且去吧，別讓我改主意。”

夜楚寒心頭一寬，卻又不敢顯得過于急切，只得慢慢起身，恭敬行禮，退出偏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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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楚寒重新繞路返回正殿，隔著老遠就望見吳星玄正在廣場邊一涼亭下回望自己。

——“唉，他肯定知道了。終究兩邊都躲不過。”

夜楚寒心中忐忑，趕緊遁術急沖過去，向吳星玄叩拜。

“那邊完事了？”

夜楚寒見吳星玄并沒設置法陣，心中會意，便回答：

“是，師父，完事了。”

“如何？”

“徒兒保證，不會影響咱們。”

“你這個咱們里，有我嗎？”

“徒兒不敢！”

“這事回頭再說。你那只鳥，現在修煉如何？”

“回師父，秋秋目前遁術有長進，領悟了隱匿術第一重，也在練初級凈化、解毒和恢復術。”

“嗯……作偵察勉強堪用。你現在回去找清風，她會和你交代這次任務。另外，白宗主剛才找你不見，我已和他約定，這次任務結束后，你直接去白府拜見他。”

——“原打算找白虛蘆說說推廣那開悟功法的事，被那喝高的女人一岔又錯過去了。不過，有任務干也不錯。終于要出山了！”

夜楚寒再拜，迅速返回別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