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粘稠、窒息。

如同從最深的海底被強行拽回水面，楊天猛地睜開眼，意識如同被強行塞進一個狹小、陌生、且瀕臨崩潰的容器里。

劇烈的眩暈感伴隨著刺鼻的廉價泡面調料包氣味、汗臭和某種難以言喻的霉味，狠狠沖擊著他剛剛回歸的感官。

“呃…嘔…”

他下意識地干嘔一聲，喉嚨里火燒火燎，胃部空空如也，只有翻江倒海的惡心感。

眼前是模糊的，天花板上懸掛著一盞廉價的節能燈管，光線昏暗，邊緣爬滿了灰塵和蛛網。

空氣污濁得如同凝固的油脂，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沉甸甸的顆粒感。

他掙扎著想要坐起，身體卻像散了架，沉重得不可思議。

一股不屬于他的、混亂而絕望的記憶碎片，如同決堤的洪水，瘋狂地涌入他的腦海！

楊天…同名同姓…十八線小鮮肉…簽了個叫“星火娛樂”的皮包公司…經紀人王哥，外號“吸血鬼王”…

抽成90%

為了舔一個叫“小甜甜”的網紅女主播，借了“快易貸”平臺整整五十萬高利貸打賞沖榜…

結果人財兩空，被小甜甜當眾嘲諷“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全網黑料滿天飛，“耍大牌”、“演技稀爛”、“私生活混亂”…

房租欠了三個月，房東昨天剛砸過門…銀行卡余額：82.5元…最后一點錢買了包泡面，吃著吃著…

心臟驟停？

酒精中毒？

情傷暴斃？

“操！”

楊天低罵一聲，太陽穴突突直跳，劇痛無比。

這開局，比他猝死在實驗室還慘烈一百倍！

地獄模式都不足以形容！

這具身體的前主人，簡直就是個行走的爛攤子制造機！

他艱難地撐起身體，環顧四周。這是一個狹小得令人窒息的單間出租屋，最多十平米。

一張吱呀作響的單人床，一張堆滿垃圾食品包裝袋和雜物的破舊電腦桌，上面放著一臺屏幕裂了縫的筆記本電腦和一個廉價攝像頭。

墻角堆著幾件皺巴巴、帶著廉價香水味的衣服，空氣里彌漫著泡面湯和絕望混合的詭異氣味。

這就是他重生的新身份？

一個負債五十萬、被全網黑、被公司壓榨到骨頭渣都不剩的十八線糊咖？

嗡——！

就在這時，一股冰冷的刺痛感毫無征兆地從他意識深處傳來！

如同被一根燒紅的針扎了一下！

識運之眼！被動觸發！

楊天猛地抬頭，看向天花板那面布滿污漬的鏡子。鏡子里映出一張蒼白、憔悴、帶著濃重黑眼圈的臉，五官底子倒是不錯，但此刻寫滿了疲憊和一種被生活反復蹂躪后的麻木。

然而，讓他瞳孔驟然收縮的，是鏡子中“自己”頭頂的景象！

一團濃郁得如同化不開的墨汁、不斷翻涌攪動的【灰黑色云團】！

它死死地壓在頭頂，邊緣甚至延伸出絲絲縷縷、如同觸手般的黑氣，向下纏繞、侵蝕！

這黑云散發著令人心悸的【衰敗】、【絕望】、【死氣沉沉】的氣息！正是識運之眼規則中標注的【衰亡死氣】！

而且濃度極高！

狀態極其不穩定！

霉運纏身！debuff顯威！

“這就是…業障枷鎖的反噬？”

楊天心頭一沉。這具身體本就糟糕透頂的運勢，被識運之眼帶來的“霉運debuff”疊加放大，簡直雪上加霜！

頭頂這片死氣烏云，比他在地府黃泉路上看到的任何一個亡魂都要濃重！

這開局，簡直是天崩地裂！

仿佛是為了印證他的想法，一陣刺耳的手機鈴聲如同催命符般瘋狂炸響！

嗡嗡嗡！嗡嗡嗡！

放在床頭那臺屏幕同樣布滿裂痕的廉價智能機，瘋狂地震動起來，屏幕上跳動著兩個字——“王扒皮”！

楊天眼神瞬間冰冷。

王哥！那個吸血鬼經紀人！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翻騰的惡心感和識運之眼帶來的刺痛，伸手拿起手機。剛按下接聽鍵，一個尖利、刻薄、充滿不耐煩和惡意的咆哮聲就幾乎要刺穿他的耳膜：

“楊天！你他媽死哪去了？電話不接信息不回？真當自己是個角兒了？”

王哥的聲音如同砂紙摩擦，帶著濃濃的鄙夷，“告訴你！今天下午三點！準時給我開直播！聽見沒有？”

楊天沒說話，只是將手機拿遠了一點，眼神冷得像冰。

“別他媽給老子裝死！”

王哥似乎以為他還在逃避，聲音更加尖利，“你欠公司的錢！欠平臺的債！真以為能躲過去？我告訴你！今天直播，不管你用什么辦法！賣慘也好，裝瘋賣傻也好，給我賺夠五千塊！少一分錢！老子明天就帶人去你出租屋！把你那些破爛玩意兒全砸了！再把你賣到地下黑診所割腎抵債！聽清楚沒有？！廢物！五千塊！少一分都不行！！”

啪！

電話被粗暴地掛斷。忙音嘟嘟作響。

楊天緩緩放下手機，指關節因為用力而微微發白。

五千塊？直播？用這具全網黑的糊咖身份？頂著這身衰到爆的霉運？

他走到那張堆滿垃圾的電腦桌前，目光掃過裂屏的筆記本和那個廉價攝像頭。

這就是他“工作”的全部家當。桌角，一個吃了一半的泡面碗里，渾濁的湯水上漂浮著幾根面條。

識運之眼被動掃過泡面碗…碗沿處，一道細微的裂痕清晰可見。

“呵…”楊天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沒有絲毫笑意，只有刺骨的寒意和一種被逼到絕境后反而徹底冷靜下來的瘋狂。

他伸出手，沒有去碰那裂屏的電腦，也沒有去拿那個攝像頭。而是穩穩地、緩慢地，端起了那個還剩半碗湯的泡面碗。

碗壁冰冷油膩。

他看著碗里渾濁的湯水，倒映著自己頭頂那片翻滾的、令人窒息的灰黑死氣。

“很好…”楊天的聲音低沉，如同壓抑著風暴的冰層，“王扒皮…小甜甜…”

他五指猛地收緊！

咔嚓——！！！

一聲脆響！

廉價的塑料泡面碗在他手中應聲而碎！鋒利的碎片瞬間刺破了他的掌心，鮮血混合著冰冷的、油膩的湯水，順著他的指縫滴滴答答地淌下，落在布滿灰塵的地板上，暈開一小片刺目的猩紅。

劇痛從掌心傳來，鮮血的溫熱和湯水的冰冷交織。

楊天卻仿佛感覺不到疼痛。他緩緩松開手，任由染血的碎片和面條殘渣灑落一地。

他抬起手，看著掌心那道被碎片劃開的、不算深但足夠醒目的傷口，鮮血正不斷滲出。

識運之眼被動開啟，他能清晰地“看”到，自己頭頂那片灰黑死氣，似乎因為這點微不足道的“血光”，而翻涌得更加劇烈了一分。

霉運…血光之災的開端？

他面無表情地扯過桌上一張皺巴巴的紙巾，胡亂地按在傷口上。紙巾迅速被染紅。

“報答？”

他低頭看著地上那攤混合著血和湯的狼藉，眼神深處，一點冰冷到極致、如同淬火寒星般的銳利光芒，驟然亮起。

“是該好好‘報答’一下了…”

他低聲自語，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冰渣，“就從…那個讓我背了五十萬債務的‘小甜甜’…開始吧。”

他抬起頭，目光仿佛穿透了狹小出租屋的墻壁，投向某個未知的方向。

識運之眼的核心在意識深處微微震動，帶著一絲冰冷的探查欲和…某種即將展開狩獵的興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