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油遇火瞬間炸開，數道火墻“騰”地竄起三丈高，將整片空地圍得水泄不通。

追來的漢子們猝不及防，被火舌舔到衣襟，頓時慘叫著四處亂竄，卻怎么也沖不出火墻的包圍。

“救命！救命啊！”

凄厲的哭喊被噼里啪啦的燃燒聲吞沒，火光照亮了半邊天，映得沈知棠的臉忽明忽暗。

她靠在破廟門板上，喘著氣，看著火海里掙扎的身影，眼底沒有一絲波瀾。

這些人手上沾著多少冤魂的血，如今不過是報應罷了。

“沈姑娘！厲害啊！”衙役們興奮地搓手，眼里閃著劫后余生的光。

沈知棠剛要說話，突然聽到破廟里傳來“哐當”一聲響。

她心頭一緊，拔腿沖進去。

只見白明掙扎著從草堆上坐起來，手里的藥碗摔在地上，而謝凜……不見了。

“謝凜呢？！”沈知棠的聲音發顫。

風明捂著流血的胳膊，急得滿臉通紅：“我、我剛才聽到外面喊殺聲，想起來幫忙，回頭就發現公子不見了！佛像后面有動靜，他會不會……”

沈知棠猛地轉頭看向那尊塌了半邊臉的佛像，果然見佛像底座的草堆有被挪動的痕跡。

她沖過去一把掀開草堆，下面露出個黑漆漆的洞口，還殘留著淡淡的藥味，正是謝凜身上的解毒膏味。

“他自己爬進去了？”沈知棠又驚又喜，剛要彎腰查看，洞口突然傳來一陣微弱的咳嗽聲。

“咳咳……別、別進來……”是謝凜的聲音，帶著濃濃的鼻音，“有毒氣……”

沈知棠瞬間明白，這洞口里怕是積了年月的瘴氣，謝凜中了毒本就虛弱，鉆進去豈不是自尋死路。

“你出來！”她趴在洞口大喊，“火已經滅了，安全了！”

里面卻沒了動靜。

沈知棠的心瞬間提到嗓子眼，也顧不上什么瘴氣，就要往洞里鉆。

風明連忙拉住她：“沈姑娘不可！這瘴氣能毒死人的！”

“那他在里面怎么辦？！”沈知棠急得眼眶發紅，突然看到地上的藥罐，眼睛一亮，“快！把剩下的藥汁倒進布巾里！”

風明瞬間反應過來，將藥汁倒在布巾上。

沈知棠接過布巾捂住口鼻，對他道：“守住洞口，任何人不準靠近！”

說完，她深吸一口氣，鉆進了黑漆漆的洞口。

洞里狹窄得只能匍匐前進，彌漫著一股腐臭的霉味，嗆得人喉嚨發疼。

沈知棠摸索著往前爬，手指突然觸到一片冰涼的布料，是謝凜的錦袍。

“謝凜！”她連忙拽住布料往回拉，果然摸到了他的身體。

他渾身滾燙，呼吸微弱。

“醒醒！別睡！”她咬著牙把他往洞口拖，布料被粗糙的地面磨得“刺啦”作響。

爬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終于看到洞口的光亮。

風明伸手將謝凜拉出去，沈知棠緊隨其后爬出來，剛摘下布巾就劇烈咳嗽起來，眼前陣陣發黑。

“謝凜他……”

“還有氣！”風明探了探謝凜的鼻息，驚喜道，“好像退燒了！”

沈知棠這才松了口氣，癱坐在地上，看著謝凜蒼白卻漸漸恢復血色的臉，突然笑了。

這家伙，命果然硬得很。

就在這時，破廟外傳來周文柏的呼喊聲：“沈姑娘！火滅了！寧坤的人全被燒死了！”

沈知棠抬頭看向火光漸熄的夜空，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

寧坤余黨解決了，可宮里的李公公，還有那藏在幕后的黑手……

她低頭看向謝凜，他的睫毛輕輕顫動著，像是在做什么美夢。

“放心睡吧。”

她輕聲道，“天亮了，我們便出發回京城。”

……

破廟外的晨霧漸漸散去，露出遠處蒼梧縣的輪廓。

周文柏最先醒來，看了眼仍在閉目養神的沈知棠，剛準備叫醒她，卻被一只手擋住。

“周大人，先讓她再休息一段時間吧。”

周文柏轉頭一看，謝凜不知何時醒了，正靠在草堆上，臉色雖依舊蒼白，眼神卻清明了許多。

他肩頭的傷口重新包扎過，滲出血跡的布條被陽光曬得微微發亮。

“謝公子醒了？”

周文柏又驚又喜，壓低聲音道，“感覺怎么樣？那毒……”

“死不了。”謝凜的聲音還有些沙啞，目光落在沈知棠身上，她蜷縮在草堆旁，眉頭微蹙，像是在做什么不安穩的夢。

謝凜的嘴角幾不可察地勾了勾，對周文柏道：“賬冊和張含玉的尸首，都妥當了？”

“妥當了妥當了！”

周文柏連忙點頭，“我讓人把尸首安置在城郊的義莊，派了三個衙役守著，蒼蠅都飛不進去！賬冊我親自收在縣衙的密室里，鎖了三道鎖！”

謝凜頷首，目光轉向破廟外那片被燒焦的空地，黑黢黢的草木還冒著青煙：“寧坤的人，當真全燒死了？”

周文柏臉上的喜色淡了些：“燒得面目全非，認不出人了。不過清點人數時，少了三個……怕是趁亂跑了。”

“跑了正好。”

謝凜的指尖在草堆上輕輕敲擊，“讓他們把消息帶回京城，告訴李公公，我們拿到賬冊了。”

周文柏一愣：“這不是打草驚蛇嗎？”

“就是要驚。”謝凜冷笑一聲，“蛇藏得太深，不攪一攪，怎么知道它的七寸在哪？”

正說著，沈知棠突然動了動，睫毛顫了顫，緩緩睜開眼。

她先是茫然地看了看四周，目光落在謝凜身上時，猛地坐起來：“你醒了？！”

謝凜挑眉：“不然呢？等著你哭著給我收尸？”

“誰哭了！”沈知棠臉頰一熱，剛要反駁，突然想起什么，連忙摸向懷里。

賬冊不在！

“別找了。”謝凜看出她的慌亂，“周大人收起來了，安全得很。”

沈知棠這才松了口氣，謝凜看著她的小動作，眼底閃過一絲笑意，對周文柏道：“備兩匹快馬，我們今日就動身去京城。”

“這么急？”周文柏嚇了一跳，“你的傷……”

“越拖越危險。”

謝凜打斷他，目光沉了沉，“寧坤的人跑了，宮里的人很快就會知道我們的動靜。在蒼梧縣多待一日，就多一分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