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人數終于湊足十人，谷口那一排持弓的身影便像潮水般散開。雨幕之中，緩緩走出一名高大魁梧的漢子。

此人肩寬背厚，虎背熊腰，渾身透著一股壓迫感。絡腮胡沾著雨水，眉如臥蠶，眼神如刀般掃過眾人。然而那雙威猛的五官下面，卻偏偏長著一張略顯嬌俏的小嘴，給他整個人平添了一股難言的違和感。

這人正是此次山谷試煉的管事——孫戰。

他一步一步走來，雨水順著他肩頭的線條滑落，落在地面濺起細微水花。目光依次從十人臉上掃過，當掃到蔣東時，他的眉頭微微一挑，眼底閃過一抹訝然。

“這小子……怎么活下來的？”

心里嘖了一聲，孫戰眉頭皺得更深了。

壓下那點煩躁，他朗聲開口，聲音在雨夜里顯得格外洪亮：

“聽好了，小崽子們！七天前你們來到這里，該教的拳腳，該給的手段，都已經給了！今晚，你們能站在這里，說明你們運氣、膽子和實力都過關！”

他頓了頓，眼神掃過眾人。

“我知道你們來這里的目的，我不管你們來這里的想法、初衷都是什么，那已經無關緊要。接下來，你們都將會得到你們想要的東西，沒錯，就是我們雙圣門獨有的仙脈！”

話音落下，孫戰示意了下身旁之人帶少年們離開山谷。自己則轉身離去，帶著幾分煩躁的情緒，雨幕吞沒了他的背影。

劉庸一屁股坐在泥地上，整個人像被抽了骨頭似的軟了下來，嘴里喘著氣道：

“呼……總算過了這一關了！”

說著，他下意識摸了摸懷里那只小瓷瓶，臉上露出一絲笑意。

“有靜心丸在，等到了融合那一步，我就更有底氣了……”

還沒說完，蔣東便伸手把他拉了起來，語氣帶著一絲輕松的笑：

“走吧，谷口那邊的人已經開始帶人離開了。”

“我才剛坐下呢！”

劉庸站起身，拍了拍滿是泥水的衣服，眼看著周圍的人一個個順著山谷出口走去，也跟著邁開步子。

“東哥，”他邊走邊笑，笑里透著幾分憧憬，“前面我躺著的時候是你扛下了所有，后面，嘿嘿，咱兩身份就要對調咯。”

蔣東聞言，先是一愣，隨即大笑出聲，雨水順著他的發絲滑下，說道：

“那好啊！等你頂上去，我就輕松了。能躺著，誰還拼命啊？”

劉庸一愣，隨后狠狠一拍自己腦袋，笑罵道：

“哎喲我這糊涂腦袋！東哥你說得對啊，躺著多舒服，干嘛努力！”

雨夜中，兩人并肩而行，告別了身后山谷。

當他們出了山谷，順著一條小路來到了一處巨大的廣場。

廣場入口處的場景讓蔣東一怔。

除了他們這些人，居然斷斷續續不斷的有人從廣場其余入口進入，而且看年紀樣貌，和他們大致一樣。

他靠近劉庸身邊，低聲問道：“不是說只有十人幸存嗎？怎么還有這么多人？”

劉庸壓低聲音道：“東哥，這你就有所不知了。我們的山谷只是其中一處考核點，整個考核地可不止這一處，別的地方同時也在進行。選拔下來的，可不只是咱們這十人。”

蔣東微微一怔，心頭泛起一絲驚訝：“這么大的手筆？”

劉庸神情中帶著一絲敬畏道：“東哥，這你就小看雙圣門了。雙圣門最輝煌的時候，據說與那太虛靈宗都交往過甚。別說區區幾處考核，就算一次選拔上千人，他們也能辦得出來。”

蔣東心頭暗暗震撼。

原來自己所處的雙圣門，遠比想象的更大、更深。難怪那些想讓前身死的人，敢直接把他捆了丟到這兒來。

“看來……這雙圣門，真是個比我想的還要龐然的存在啊。”

他心中低聲感嘆，目光落在遠處的濃霧深處，隱隱生出幾分期待。

大約過了半刻鐘，四面八方的人漸漸匯聚完畢。

昨日出現的那名魁梧大漢——孫戰，再次踏著雨后的泥地，站在了眾人面前。

他那虎背熊腰的身形，在廣場燈火映照下，顯得極為高大，濃眉下那雙凌厲的眼睛掃過人群，每個人都下意識地低頭回避。

孫戰沉聲開口，粗啞卻極具穿透力的聲音在場間回蕩：

“好了，接下來，便是帶你們去見那仙緣。”

他的目光掃過眾人，微微停頓，“我知道，你們中有人已經知道接下來要發生的事。但我還是要再說一遍——記清楚了。”

“想要成為雙圣門弟子，得到相關的庇護、資源、功法……那就必須融合仙脈，這是跳不過去的。”

他話音一頓，接著道：“成功者，可入門墻，享雙圣門榮耀。失敗者，只有一條路可走——死路！”

場間一陣低低的騷動，卻沒人敢出聲。

孫戰神情不變，聲音穩重中帶著一絲威嚴：

“依舊十人一隊，跟著你們面前的引路人。隨我入山！”

話音落下，廣場正中的那面山壁忽然轟隆一聲，仿佛天崩地裂般，在下方緩緩裂開一道大口，塵土飛揚，宛如遠古巨獸張開了巨嘴。

“走！”

在引路人的帶領下，眾人排成隊伍，魚貫而入。

山體內部的通道寬得驚人，足可容十人并肩，穹頂足有四五丈。每隔三步，便有一顆嵌在石壁上的夜明螢石散發幽光，像點點星輝，照亮了腳下的路。

時間一點點過去，約莫三刻鐘后，前方豁然開朗。

一座方形的大殿出現在眾人眼前。

大殿中燈火幽暗，四周依舊是粗獷的石壁，沒有多余裝飾，透著幾分蒼涼。殿中整齊擺放著一口口巨大的黑色大缸，缸里翻滾著暗黑的液體，像是有什么東西在其中沉睡。每一口缸的中央，都生著一朵通體雪白的蓮花，花心里結著幾粒晶瑩的蓮子，時不時有淡淡光暈蕩開，把整個大廳映照得詭秘莫測，仿佛人間仙境又似鬼域魔窟。

按照引路人的指引，眾人依次站在大缸前，神情各異，或緊張、或期待。劉庸被分在了蔣東的右手邊。

劉庸壓低聲音道：“東哥，把靜心丸吃了。”

說著，他自己已打開小瓶，倒出一顆湛藍的藥丸，仰頭就是一口悶下。

蔣東沒有多言，只是點點頭，也同樣吞下那顆藥丸。

此時，大殿前的高臺上，孫戰負手而立，聲音洪亮，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

“擺在你們面前的，便是我雙圣門的仙脈！

只需喝下大缸里的黑水，再服下蓮子，便有機會在體內鑄成仙脈。成功者，手背自會有仙痕顯現，至于能否成功，那就各憑天命了。”

臺下人群一陣騷動，眼里閃過渴望與忐忑。

孫戰目光掃過眾人，語氣微微放緩：“這一次選拔，出了不少好苗子。接下來，引路人會帶著這些人去更合適的仙脈之地進行融合。”

隨后，便有人被請出人群，走向另一側的石門。

蔣東也在其中，他愣了一下，沒多想便跟了上去。

右側的劉庸看著蔣東離去的身影，心里倒是多少有點難受。

他當然知道蔣東能打，可那畢竟是凡人武學，按理說到了真正修行時，大家差距應該會被瞬間拉平。

可現在，蔣東竟被特別挑出，走向另一條路。

劉庸咂了咂嘴，心里忍不住酸溜溜地想：

“果然，人和人，差距就是這么大啊……同樣是起點，別人已經上了火箭，我還在原地蹬自行車。還好提前和東哥打好了關系。”

蔣東被引著穿過大殿，進入側邊的一道石門。

推開之后，他愣住了。

原來在大殿旁邊，竟還有一座更大的殿宇。

這里分為上下兩層，錯落有致，每一層都開著十幾間石屋，像是無數修行密室。

引路人沒有多說，只是將他帶到其中一間石屋前，輕輕一推，石門“轟”地開了個縫。

“進去。”

蔣東還沒來得及開口，整個人就被推了進去。

石門隨后緩緩合上，發出低沉的轟鳴，蔣東回頭想往外推，發現壓根沒用，石門厚重得仿佛被封印了一樣。

他看著那門板，沉默了好一會兒，撓了撓頭，忍不住自言自語：

“也不給說說怎么個流程？這操作有點騷啊……”

石室內靜得出奇，連自己的呼吸聲都聽得清清楚楚。

暫時看不到出去的可能，蔣東索性開始仔細打量起四周。

石室不大，兩側墻壁上嵌著幾塊發著幽綠光的螢石，光芒時明時暗，好像有人在輕輕吹動燈芯。

正中擺著一個約一米高的雕像。

那雕像看上去尋常，卻讓人越看越不對勁。

下半身是灰白的石頭，粗糙堅硬，頭部卻閃著黑色金屬的冷光，像是夜里潛伏的某種生物正悄悄睜開眼。

“看來這里的仙脈，八成跟這玩意兒有關……”

蔣東喃喃著，卻忽然感覺到一股古怪的饑餓，從胃里蔓延出來，直鉆入舌根，唾液不由自主地分泌。

他下意識地往雕像那邊走去。

就在這時，雕像輕輕顫動了一下。

起初只是輕微的抖動，但下一刻，蔣東才猛然發現——

不是雕像在動，而是那顆頭！

“咔嚓——”

一陣令人牙酸的裂響，雕像頭部像一只合攏的殼緩緩綻開，里面冒出八條黏膩的節肢，濕漉漉的，帶著細密的倒刺。

而在其中央，一個巨大的口器忽然張開，里面排列著層層疊疊的鋸齒，仿佛活物。

“嘶——”

雕像發出低沉刺耳的嘶吼，聲音像骨頭摩擦，又像嬰兒的哭嚎。

兩條帶著黑色倒鉤的觸須“啪”地彈出，疾如閃電，直撲蔣東的脖頸！

“這什么鬼！”

蔣東臉色一變，手還來不及抬，就感覺冰冷的觸須已經纏住了脖子。那觸須帶著黏液，腥臭撲鼻，下一刻，雕像那頭部帶著八條腿猛地合攏，死死將蔣東貼在了那冰冷的頭殼上。

“呃啊！”

蔣東本能地去扯，卻發現那觸須的力道大得驚人，倒刺扎進皮膚，帶來一陣陣刺痛。

而就在這時，心底那股奇怪的饑餓感愈發強烈。

不，不只是心底！

舌根下，那枚曾經吞下的符箓忽然亮起一絲金光，符文如活物般游走。

唾液瘋狂分泌，蔣東喉結滾動，腦子里只剩下一個念頭——

吃！

那巨大的本能很快淹沒了他的理智，猛地低下頭，狠狠咬在那條纏繞自己脖子的觸須上！

“咔嚓！”

那感覺就像咬在脆殼上，伴隨著一股腥甜味，溫熱的汁水在口中炸開。

此時蔣東的意識就像和身體隔離開來，看著自己的身體在吃那怪物，而心底居然產生出了一種幸福感。

怪物發出一聲尖銳的慘叫，整顆頭顱瘋狂抖動。

“好吃！”

一股從舌尖直沖大腦的極致美味，讓蔣東整個人都愣了一瞬，眼神漸漸發紅。

他根本控制不住，張口又狠狠咬了一口。

“嘶——！”

怪物的觸須瞬間松開，企圖往后縮。

可惜，已經遲了。

蔣東猛地伸出雙臂，反手抱住那怪物，手臂青筋暴起，像鐵箍一般死死勒住！

接下來，畫面變得無比詭異。

只見蔣東低頭猛吸，那被咬斷的觸手就像被抽干的大腸一樣，“滋溜滋溜”地被他一口口吞下，連汁帶肉。

怪物尖叫著掙扎，八條腿在地面瘋狂刨出火花。

可蔣東根本不給它機會，抬手抓住其中一條腿，像吃帝王蟹一樣，牙齒一點點啃碎外殼，“咔嚓咔嚓”，把里面柔嫩發燙的肉直接吸入口中。

鮮美！無法形容的鮮美！

那味道讓他全身汗毛都豎了起來，忍不住發出一聲低吼。

怪物拼命縮頭，發出低低的嗚咽，可惜腿已經被吃掉大半。

等到它絕望之際，蔣東抬頭，盯住那依舊閃著黑光的頭顱。

他猛地低頭，直接張嘴在那硬殼上狠狠一口。

“咔嚓——嘎巴嘎巴！”

那一瞬間，怪物徹底絕望，它怎么也想不到，這個看似普通的人類，牙齒居然像刀刃一樣，輕易就咬穿了自己的外殼。

而那嚼碎的聲音，在這幽深的石室里回蕩，令人頭皮發麻，背脊生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