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青木峰正殿。

大殿上，香煙裊裊，晨光透過窗欞，落在地面上。今日的早課已經開始，羅守青端坐在主位，神態悠然。下方依次坐著公孫童、蔣東和小七。

唯獨沒有見到小七昨日提到的二師兄。

羅守青環視一圈，笑呵呵地說道：“易川修為已經到了關鍵時刻，估計還在修煉，我們就不等他了。”

他目光落在蔣東身上，眼中帶著幾分欣慰，“今日的早課，看在新弟子入門的份上，我再給大家把我們這一脈的情況細細說一遍，也讓你們多點記性。”

聞言，小七扁了扁嘴，小聲嘀咕：“這老頭，又要開始絮絮叨叨了。”

羅守青頓了頓，長長吐出一口氣，仿佛回憶起往昔：“蔣東啊，你可知，為何如今煉體修行的，就只剩下我們這一峰了？”

蔣東立刻起身，雙手抱拳，語氣恭敬：“回稟師尊，師姐昨日曾略有提及。我們煉體昔日并非只有一峰，而是那場圣戰之后，各峰凋零，煉體一脈如今只余青木峰。”

羅守青聽后，眼中露出幾分欣慰，輕輕點頭：“嗯，不錯。”

他撫著胡須，神情慢慢沉了下來，語氣中多了幾分滄桑：“往昔宗門鼎盛，煉體一脈曾有五峰——金罡、青木、滄淵、赤炎、厚土，每一峰都有獨特的煉體功法，能融合不同的魔氣、魔血、魔肉，強悍無匹。”

“可惜啊，那一場圣戰……”他目光看向遠方，仿佛透過大殿看見了那段血火歲月，“那一年，我還只是個剛入門的小弟子，親眼看著一位位驚才艷絕的前輩，紛紛踏上戰場。煉體五峰，幾乎傾巢而出，我的師父也去了。”

他聲音低沉，搖了搖頭，“自那一去，便再也沒有回來。而且后來也被對方破開了山門，在雙圣門內大肆破壞，宗門上下死傷慘重，五峰傳承大多也是那會中斷的，幸而其他宗門支援趕到，不然雙圣門就徹底沒了。而青木功尚留有三層，才得以延續。否則我們這一脈，早就沒了。”

他頓了頓，語氣輕緩下來：“你們以后若想了解更多，可以去藏經閣，那里雖然早已沒了功法傳承，但當年的研究的手稿、戰報、異聞錄，還保留著許多，閑暇時不妨去看看。蔣東可能不知，藏經閣在峰頂，大殿出來后右側有一條路可以上去。”

蔣東心頭一動，忍不住問道：“師尊，弟子有個疑惑，不知可否請教？”

羅守青笑道：“盡管問。”

“我們修煉，為何一定要融合那所謂的仙脈，或者魔肉？若只是憑自身苦修，便不能突破嗎？”

羅守青聞言倒是一怔，隨后緩緩開口：“好問題。但你要知道，人之軀殼，本就脆弱。古往今來，凡人苦修武學，逆天改命，分三流、二流、一流……到了頂尖的一流武者，已經接近凡人極限。但縱使如此，他們終究無法跨過那道天塹。”

他頓了頓，眼中帶著幾分懷念，“不過，歷史上確實有過奇才，憑著驚人的肉身和堅韌的意志，硬生生修出了那一口先天之氣，成了先天武者。但先天之氣先天有限，是從出生時殘留的那一點生命精華中硬擠出來的，用一點少一點。等那口氣耗盡，照樣會跌回凡人境界。”

羅守青語氣低沉，像在講述一個古老的傳說：“這就是人族的極限。直到有一天，蒼穹大陸上空裂開了一道巨大的裂縫。起初沒人放在心上，但很快，禽獸異變，魔氣橫行，血色沸騰。人們才發現，世界變了。”

他的聲音微微顫了顫：“那時，一個新的種族踏入了我們的世界，他們自稱魔神，肉身強橫，手段神秘，輕而易舉便能碾壓人族。人們只能戰戰兢兢茍活，甚至淪為他們的口糧。那時世間人口銳減，瀕臨滅絕。”

“在絕望之中，有人開始嘗試反抗。有人吞下異變的草木，有人吞噬異變的禽獸。大多數人死得凄慘，但有極少數人，活了下來。”

羅守青眼中閃過一絲火光：“那些活下來的人，發現自己的身體發生了異變，能夠吸納天地靈氣、溝通異力，踏上修煉之路。從那之后，人族才真正看見希望，開始與魔神一族對抗。”

“漸漸的，人族強大起來，奪回失地。最終形成了如今的兩條修煉路子：吞服異變植物、以靈氣修行的；吞噬異變獸肉破開身體枷鎖、以肉身對抗魔氣的。兩者并立，造就了如今的修真界。而我們雙圣門，也是因為兩位開山老祖曾是這兩條路的佼佼者而命名的。”

他說到這里，目光重新落在蔣東身上，語氣緩和：“你既入青木峰，走的便是煉體之路。記住，魔氣入體之時，痛苦非常，別怕，忍一忍也就過去了。”

蔣東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問道：

“師傅，弟子還有一個疑問……既然魔肉能讓我們肉身更強，那為什么后面不繼續吃下去？這樣豈不是可以讓身體更快變得強悍？”

羅守青聞言，哈哈一笑，搖頭道：

“你這問題問得好，但可惜——并非不能，而是不行。”

他收起笑容，耐心解釋：“第一次服下魔肉，是為了讓人和魔肉之力融合，從此打破凡人桎梏，踏入修行之路。但此時的肉身還遠不夠強，魔肉內蘊含的力量暴虐無比，毒性也極大。再來一塊？呵呵，九成九只有一個下場——爆體而亡！”

【我有萬化胃啊，我并不會吧。】蔣東內心想著。

蔣東追問道：“那難道就沒有人在一個階段服用第二塊魔肉嗎？”

羅守青撫著胡須，意味深長地笑了笑：“那倒也不是絕對。你那二師兄——易川，就是個特例。他在淬體期時誤服了第二塊魔肉，硬生生撐了過去，從此之后，修行速度比別人快上了許多。”

“不過——”羅守青的語氣突然一轉，鄭重道：“這種情況還是比較特殊的，還是盡量不要去嘗試的好。”

蔣東聽得眼神微亮，忍不住又問：“那不知師傅，弟子若想服用第二塊魔肉，是否可行？”

這一下，羅守青倒是露出幾分不好意思，撓了撓頭：“咳咳……蔣東啊，你有所不知，自從體修一脈勢弱，這些年許多資源都被宗門緊緊管控，魔肉也是稀罕之物。師傅手里……嘿，實在沒什么可給你的。”

他嘆了口氣，又補充道：“你二師兄那塊魔肉，也不是我給的。他當初修煉時誤闖入一間古老的石室，發現了暗格，里面正好藏著一塊魔肉，而且可能放置的時間過久，里面的能量也流失了大半。他一時好奇便吞了下去，差點直接死在里面！幸虧我們發現得早，拼死救治，這才把他從鬼門關拉了回來。他也算因禍得福，此后他修為倒是一日千里。”

蔣東聽得嘴角抽了抽，心里暗暗無語：“……弟子明白了。”

羅守青笑著擺擺手：“好了，這事先放下。來，我們繼續今日的早課。”

接著，他開始把青木功第一層的修煉要點、引導魔氣時的細節，還有可能遇到的各種情況，逐一耐心講解。每一句都娓娓道來，甚至時不時親身比劃示范，生怕蔣東有哪里不懂。

蔣東也不敢怠慢，生怕錯過一個字，聽得津津有味，神情專注。

倒是一旁的小七和公孫童，聽得時間久了，眼神開始有些飄忽，明顯有點走神。

半個時辰后，羅守青笑道：“好了，今日早課到此。”

眾人向羅守青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便各自散去。

公孫童和小七似乎早就約好了什么，腳下生風，轉眼就出了大殿，連人影都看不見了。

殿內一時安靜下來，蔣東站在原地，眉頭微皺，心中生出一個念頭。

【趁著現在沒人……我也該試試了。】

想到這里，他深吸一口氣，快步向修煉之地走去。

很快，他便沿著熟悉的道路，穿過入口，踏入那陰涼的溶洞之中。走到大約百米的位置，隨便挑了一間敞開的石室，抬腳便走了進去。

“咔嗒。”

身后的石門隨著他將外門弟子的身份令牌嵌入石臺的凹槽，緩緩合上，隔絕了外界的一切聲息。

石室之內靜謐無聲，只有正中央那座石臺，表面刻著復雜的紋路，散發著淡淡的冷意。

蔣東盤膝坐下，微微閉眼，腦海里默念起青木功的運轉法門。

體內氣血隨之涌動，皮膚開始泛出淡淡的青色。

與此同時，石臺之上的凹槽處緩緩升騰起一絲墨綠色的魔氣，如同細小的煙霧。

蔣東穩了穩心神，伸出手，按照功法的引導，去牽引那一絲魔氣。

魔氣很順滑地便被他牽引過來，絲毫沒有停滯或抗拒。

他心頭一動，眉頭卻微微蹙起。

【和師傅說的不一樣啊……他不是說第一次很難牽引嗎？】

不過此刻顧不得多想，蔣東繼續按照功法運行，將那一絲魔氣引了過來，任由它在體表游走、摩擦。

頓時——

“嘶——！”

一陣鉆心的劇痛從皮膚上傳來，像有人用鋼絲球在他身上來回瘋狂摩擦，酸麻刺痛，痛得他臉色發白，冷汗大顆大顆滴落，牙關咬得咯咯作響。

魔氣環繞著他全身打了一個周天后，蔣東連忙把那已經消耗得所剩無幾的魔氣，按照功法的軌跡引入手背的圓形紋路中。

隨著那絲魔氣被吸收，他能清晰地感應到——丹田之內，隱隱多了一點比發絲還細的魔氣，像是種子般悄悄停駐在那里。

蔣東暗暗計算著，心頭微沉：

【按這點進度，要想把魔種凝成核桃大小，怕是得一年半載……】

想到這里，他緩緩睜開眼睛，眸中閃過一絲異樣的光彩。

【不過……這只是按照功法正常修煉。接下來——該驗證我的想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