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花山事務所。

昏黃的燈光下，路明非和花山薰隔著桌子相對而坐。

路明非仰頭灌下一口威士忌，喉嚨里火辣辣的，卻壓不住心里的那股躁動。

他贏了，用拳頭打倒了那個兩億年前的怪物——皮克。

“我贏了。”

可是……

“我夠強了嗎？”

他回想起自己剛剛的戰斗。

在那一瞬間，他沒有進行任何思考，只是單純憑借著身體的本能，像野獸一樣做出反應，揮拳，直到把皮克徹底擊潰。

可勝利之后，他卻沒有想象中的暢快，反而有種莫名的空虛。

“喂，花山。”路明非開口，“我打贏了皮克。”

花山薰坐在對面的單人沙發上，手里捏著威士忌杯，冰塊在琥珀色的酒液里緩緩轉動。

他沒說話，只是示意路明非繼續。

路明非盯著自己的手，聲音里帶著些迷茫：“我明明贏了啊，可為什么……我總覺得不夠？”

“你贏了。”

花山將手中的威士忌一飲而盡，“可你以為贏了就是夠強？”

路明非抬頭，盯著花山那張永遠冷硬的臉。

花山薰伸手拿起酒瓶，再次給自己滿上。

“你連‘強’是什么都不懂。”

路明非一愣，有些不理解花山的意思。

“皮克只是塊石頭。”

頓了頓，花山繼續開口道，“真正的強者，不會被區區一塊石頭滿足。”

“你想變得更強？”花山微微抬起下巴，“那就記住你現在的感覺——贏了，卻仍然空虛。”

“因為真正的強者……”

他仰頭飲盡那杯威士忌，將玻璃杯重重地放回桌上，“根本不會問自己‘夠不夠強’。”

路明非若有所思的看著他，給自己的杯中也滿上了威士忌。

“你贏了皮克，可你還在迷茫？”

花山薰面無表情地站起身來，俯視著路明非。

“那就證明——你離真正的強者，還差得遠。”

說罷，花山便轉身向門口走去，門把手轉到一半時，花山忽然轉過頭看他。

“這世上，永遠有比你更強的東西。”

話音落下，便頭也不回的走出了房間。

路明非低頭，看著自己沾滿血跡的手。

是啊……

他在得意什么？

打倒一個皮克，就以為自己天下無敵了？

真正的強者，根本不會滿足于一場勝利。

他們只會繼續前進，直到站在最高處。

或者，死在路上。

“原來如此……”

路明非忽然笑了。

他握緊拳頭，骨頭發出咯吱的聲響，鮮血再次從傷口中滲出。

“不是贏了就夠強……”

“而是……根本不該停下。”

他拿起最后一瓶酒，仰頭灌下。

眼前的燈光漸漸迷蒙起來，路明非感覺自己的腦袋像是被灌了鉛，耳邊嗡嗡作響。

“喂，路明非！醒醒！”

一個清脆的女聲在耳邊響起，帶著不耐煩的催促。

路明非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刺目的陽光從窗外斜射進來，照在他的考卷上。

“睡夠了沒？考試都結束了！”

諾諾站在他旁邊，手指敲了敲桌面，“交卷了，再磨蹭教授要發飆了。”

路明非茫然地抬起頭，環顧四周。

空蕩蕩的教室，只剩下他一個人，噢，還有一旁等著收卷的諾諾。

對了，他是在3E考試。

“我……睡著了？”他喃喃道。

“廢話，從考試開始睡到現在。”諾諾翻了個白眼，“怎么，夢見自己變成超級賽亞人了？”

路明非沉默地看向自己的手，像是沒聽到諾諾的問話一般。

自己此刻的手，指節干凈，沒有血跡，沒有傷痕，更沒有那種無數次揮拳留下來的拳繭。

“路明非？”諾諾皺眉，“發什么呆？”

“……沒事。”

他站起身，把考卷遞給她，“就是做了個很長的夢。”

諾諾接過考卷，瞥了他一眼：“夢見美女了？”

“沒。”

路明非活動了下肩膀，“我夢見……我把一個兩億年前的原始人揍飛了。”

“……”

“你嗑藥了？”

路明非沒回答，只是平靜的往教室門口走去。

“莫名其妙的……”

諾諾看著路明非的背影，眉頭微蹙。

正要低頭看看路明非的卷子上寫了什么東西，一只蒼老有力的手卻忽然按在了試卷上，擋住了試卷上的內容。

“辛苦了。”

昂熱不知何時站在了她身旁，一身銀灰色的西裝，微笑著朝她開口，眼神卻深邃得讓人捉摸不透。

諾諾怔了一下，但很快反應過來：“校長。”

“接下來的事，交給我就好。”

他的語氣溫和，可諾諾卻無端感到后背發涼。等她回過神時，手中的試卷已經被昂熱抽走了。

諾諾張了張嘴，但最終還是什么都沒說，只是點了點頭便轉身離開。

昂熱站在原地，直到諾諾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盡頭，他才低下頭，緩緩展開路明非的試卷。

“……”

昂熱輕輕合上試卷，看向路明非離開的方向，眼睛微微瞇起。

……

校長辦公室內，厚重的窗簾半掩著，夕陽的余暉透過縫隙在地毯上畫出一道暗紅色的光痕。

昂熱端詳著路明非的試卷，良久。

“好久不見。”

他低聲說道，聲音里帶著些懷念，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對某個不存在的人的悼念。

“咔噠——”

下一秒，銀質打火機的火苗竄起，那張試卷在火焰中卷曲、焦黑，化作灰燼落進一旁的的垃圾桶中。

隨后昂熱拉開右手邊的抽屜，取出一份早已準備好的試卷，上面的筆跡完美復刻了路明非的字跡，但內容卻截然不同。

——一份完美符合S級學員的“標準答案”。

他將其輕輕放回那沓試卷的最上方，然后拿起電話。

電話撥通，古德里安的聲音從另一端傳來：“校長？”

“古德里安教授，麻煩來我辦公室一趟。”

他對著話筒說道，“把3E考試的試卷拿去給諾瑪批閱。”

掛斷電話，昂熱靠回椅背，指尖輕輕敲擊桌面，目光落在煙灰缸里的灰燼上。

一陣微風從未關嚴的窗戶縫隙鉆入，卷起那些黑色的殘屑。

“就讓我看看……你能走到哪一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