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那柄命運之槍毫無阻礙地刺入了路明非的胸膛，分明祂的動作是那么遲緩，遲緩到就連才覺醒血統的楚子航都能看清，但沒有一人能做出應對動作。

神槍的軌跡即是命運的終章——本該如此。

正當昆古尼爾要刺入路明非心臟，完成死亡閉環的最后一環時，槍身卻再難寸進，路明非低垂的左手不知何時抬了起來，將槍尖死死扣在手中。

奧丁的眼中沒有任何波動，只不過是困獸瀕死前的無謂掙扎罷了。

就在二者相觸的瞬間，路明非手掌與胸膛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碳化發黑！那股死亡的氣息像瘟疫般順著血管爬向脖頸、胸膛，甚至蔓延到臉上。

半邊身軀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化作焦炭！心臟在碳化組織包裹下艱難搏動著。

槍尖上逸散出來的死亡氣息帶來撕心裂肺的灼痛，意識漸漸模糊起來。

這一刻，路明非整個人生的記憶如老電影般開始播放。

他看到了在學校門口等父母親來接的自己，看到那個在混混手底下痛哭求饒的自己、看到蜷縮在事務所門口以垃圾飽腹的自己、看到在斗技場一次次倒下又爬起，眼睛里燃燒著不屈的自己。

無數次打碎骨頭，無數次瀕臨死亡，無數次從血泊中爬起！

“我到底該怎么變強？”

“你已經在變強了——從你第一次忍住不哭開始。”

“這算什么答案？”

“強者不需要答案，只需要揮拳。”

燃燒！燃燒！燃燒！

所有積累的痛楚、錘煉、意志、不屈以及對身后那對父子的承諾……在這一刻，全部燃燒起來！

“再來！”

這具瀕臨崩潰的焦黑殘骸中，唯一還算“完整”的右拳猛然攥緊！

焦炭化的肌肉纖維寸寸崩裂，露出森白的骨茬！但這只拳頭上燃燒的意志，卻在這一刻達到了前所未有的巔峰！那是純粹到極致的“純度”！

“嘿，神……”

路明非碳化的喉管中擠出如同砂輪摩擦的聲音，碳化的半邊臉上艱難的勾起一個猙獰的弧度：“芝麻開門啦！！！”

拳鋒撕裂雨幕，自下而上，狠狠轟向奧丁的鐵面！！

奧丁那獨眼中第一次出現了強烈的波動，燃燒的黃金巨瞳中，倒映著那只燃燒著生命余燼的拳頭。

祂似乎想驅動神槍，卻發現槍身被那只已然失去知覺碳化的左手如鐵鉗般死死鎖住，紋絲不動！

“砰！！！”

燃燒的拳頭狠狠砸在奧丁的臉上，面具瞬間蔓延開無數蛛網般的裂痕，鮮紅的神血從縫隙中狂噴而出！

下一刻，面具再也承受不住這絕命一擊，在奧丁一聲充滿驚怒與難以置信的嗡鳴中轟然爆碎！

片刻，奧丁那偉岸的身軀帶著巨大的慣性向后倒去，邁巴赫后方的出口也被徹底打開。

揮出這弒神一拳后，路明非的右臂無力的垂落下去。半邊身軀已經完全化作焦炭，像被天雷擊中的枯木。左手依舊保持著緊握昆古尼爾的姿勢。

“我做到了……嗎……”

殘破的身體晃了晃，轟然向后栽倒，重重砸入冰冷的血泊之中。雨水不斷沖刷著焦黑的殘骸，蒸騰起一片水汽。

“路明非！！！”

楚天驕這才回過神來，一路跑到那具焦黑的殘軀旁，側耳傾聽，還有斷斷續續呼吸！只是已經開始變得越發微弱了。

“路明非！撐住！我帶你……”

轟隆——

天穹驟然撕裂，橫貫天地的電龍瞬間照亮了整座高架橋。

一道纏繞著無盡雷霆的虛影，在破碎的天穹中央緩緩凝聚。那虛影尚未完全顯現，實質性的威壓便已如萬噸海水重重壓下，比先前的威勢恐怖了不知凡幾。

此等威勢下，楚天驕甚至直起身來都有些困難。

“這……才是……奧丁？”

高架橋盡頭，被路明非用命打通的，通往現實世界的出口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閉合。

楚天驕目眥欲裂，路明非手中握住的昆古尼爾倏然飛起，來到了那道虛影手中。

楚天驕猛回頭，看向駕駛座上僵硬的楚子航，還有邁巴赫后正緩緩閉合的出口。

“兒子——”

“走啊！！！！”

楚子航大腦一片空白，父親扭曲的臉、路明非焦黑的殘軀、天空中那碾壓靈魂的神影，所有畫面在他眼中瘋狂閃爍。

巨大的恐懼與無力感從頭到尾，將他澆了個透心涼。

淚水跟鼻涕洶涌而出，他張大著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右腳狠狠踩下油門踏板。

邁巴赫的引擎再度咆哮起來，朝著那僅剩一線的出口沖去。

就在邁巴赫要徹底脫離尼伯龍根之際，一道金色的流光自高空中垂落，目標并非邁巴赫，而是——

噗嗤！

金光瞬間貫穿了在路明非身旁的楚天驕，從他后心刺入，前胸透出。

楚天驕身體一僵，手中的手提箱跟村雨一同掉在地上。

他微微低頭，看著胸前的傷口，臉上沒有痛苦，只有如釋重負的平靜，和最后投向閉合出口的，無法言說的牽掛。

雨，更大了。

一個高大的男人緩緩落地，頭發略顯凌亂，身上穿著件絲綢睡衣，似乎才睡醒不久，瓢潑的大雨，卻在觸碰到他時紛紛偏轉了方向。

他隨手將昆古尼爾插入瀝青路面，俯下身來撿起一片面具碎片。

“又要重新找了啊……”

他的聲音有些無奈，撿起了楚天驕落下的箱子。

“好在東西拿到了，話說這又是哪來的怪胎……”

男人的話戛然而止，不知何時，剛剛還在他腳邊的路明非……消失了！就在他眼皮底下！在他的尼伯龍根里！

而他竟然一點察覺都沒有。

“故人嗎……”

或許是覺得斯萊普尼爾的哀嚎太過聒噪，他給那生命力頑強的八足天馬補了一刀，讓它消停了下來。

隨后一手拎著箱子，一手拖著楚天驕的腳，消失在暴雨中。

邁巴赫帶著極速從尼伯龍根中沖出，楚子航把剎車踩到底，車子帶著巨大的慣性撞上高架橋圍欄，終于停下。

車內音響質量倒是意外的好，現在還能正常運行，播放著那首《daily growing》。

“Daughter， dear daughter， I've done you no wrong”

（女兒，親愛的女兒，我給你的安排并沒有錯）

“I have married you to a great lord's son”

（我把你嫁給豪門的兒子）

“He will be a man for you when I am dead and gone”

（一旦我老去，他將是你依靠的男人）

“He's young but he's daily growing”

（他還年輕，但他正日復一日成長）

暴雨依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