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源，青翠竹林環抱著的一座古樸木屋內。

高老靠在一張藤椅上，面容比先前舒展了幾分，皺紋淡去些許，灰白的發根也隱約透出幾絲黑意。

他剛剛注射完一管鮮紅的血液，此刻正閉目養神，指尖輕輕在扶手上敲打著。

白大褂女孩站在他身旁，手里托著一份數據板，欲言又止。

好一會，高老緩緩睜開眼，嘆了口氣：“藥效……越來越弱了。”

他抬起手，看著自己的皮膚，原本松弛的皮下組織已經變得緊致，卻隱隱能感受到血液中的那股力量在漸漸消退。

“要加大對‘她’的抽血量嗎？”

高老沉默了片刻，目光投向窗外。

“繼續抽血，她還能撐多久？”

女孩指尖在數據板上滑動，調出一份圖表，上面是一條持續下滑的生命體征曲線：“按照現在的速度，最多三個月。”

頓了頓，又繼續開口道：“如果加大劑量，可能只有……一個月。”

高老的手指微微一頓，隨后又輕輕敲擊起來，節奏似乎比先前慢了幾分。

沉默。

好半天，他才開口道，“赫爾佐格那邊的研究……有什么新進展？”

白大褂女孩推了推眼鏡，語氣平靜：“他的實驗還停留在‘白王血裔’的假說階段。”

說著指尖在平板上滑動，調出一份加密檔案，“根據北歐神話的《詩體埃達》和日本《古事記》的交叉比對，他傾向于認為‘容器’可以承載‘神圣之血’……”

“理想情況是使用‘容器’作為中轉，可以……取而代之。”

“但這只是猜想，連他自己都無法驗證。”

高老冷笑一聲，劇烈咳嗽起來，“神話？猜想？”

“他研究了快二十年，就給我一個飄在空中的神話？”

女孩沒有回答他的話，神色不變，靜靜站立在一旁。

“古家那邊……怎么樣了？”

女孩指尖在平板上滑動了幾下，調出一段衛星拍攝的模糊戰場影像——燃燒的裝甲殘骸、被切割的炮管、遍地橫陳的尸體。

遞到高老面前，“情況不容樂觀，二十分鐘前，古家裝甲部隊全滅。”

“古沉舟確認死亡，影衛全滅，古家核心成員……無一生還。”

高老看著屏幕上那道所向披靡的身影，“看來我們還是低估他了。”

女孩點了點頭，語氣平淡的繼續開口道：“根據現場傳回的數據分析，他的戰斗力已經遠超我們的預估模型。”

“另外，三分鐘前，特別調查組已經帶走了我們在軍部的三號聯絡人。財務部門也有三人被控制。”

“調查組給出的理由是‘涉嫌非法人體實驗’和‘違禁武器研發’。”

“托路明非的福，高層現在……有正當理由了。”

“查清楚是誰在背后推動調查了嗎？”

出乎意料的，高老聽到這個消息并沒有太大的情緒波動，不過女孩轉念一想便又釋然了。

一路走到今天，他不知經歷了多少大風大浪，倒不如說他會有什么大的情緒起伏才不正常。

女孩搖了搖頭，表示并不清楚。

半晌，高老再度開口：“通知所有核心成員，忍耐。”

“至于赫爾佐格那邊……告訴他，如果他再拿不出實際成果，就等著被清算吧。”

女孩點頭，在平板上快速輸入指令：“指令已下達，還有什么吩咐嗎？”

“抽300cc，然后……給她注射一劑穩定劑，做完這一切后把她轉移出去。”

高老神色漠然的開口，“再按赫爾佐格的方法，做好全部準備工序。至于容器……”

頓了頓，高老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就由你來擔任吧。”

女孩仿佛早已預料到這一刻，朝著高老微微躬身：“是，高大人。”

黃昏的高速公路上，路明非單手扶著方向盤，另一只手拿起手機。

副駕駛座位上，兩把太刀靜靜橫陳，真不愧是藏品，經歷了路明非的揮劍測試，以及一場烈度如此之高的戰斗后，依舊完好無損。

手機屏幕亮起，幾條消息接連彈出。

楚子航：“需要幫忙嗎？”

簡單直接，沒有多余的話語，一如他本人的風格。

路明非的拇指在屏幕上停頓半秒，最終只回復了一個字：“否”

“路明非，你怎么突然離場了，有什么事嗎？”

下一條消息來自陳雯雯，還是在昨天晚上發的，字里行間都透露著小心翼翼的關切。

路明非掃了一眼，沒有回復，只是將手機反扣在座椅上，隨后再次踩下油門，車速猛然提升，窗外的風景頓時化作模糊的色塊。

雨點忽然從天空中墜下，轉瞬便連成一片，被夕陽的余暉染成金色的珠簾。

沒有烏云，雨勢卻格外的大，讓路明非不由得想起高架橋上的那個雨夜，那時他也是這樣，奔赴一場葬禮。

手機又震動了一下，但他沒有去看，此刻，他只想盡早抵達這場復仇的終點。

“前方車輛，立即靠邊停車！”

正當路明非趁著著難得的閑暇放空自時，天空中忽然傳來男人粗獷的聲音。

他眉頭微蹙，瞥了一眼后視鏡，只見幾十盞爆閃的藍紅燈光在身后漸次出現，還伴隨著陣陣螺旋槳的突突聲。

不多時，直升機已懸停在車頂，擴音器里的聲音再次穿透雨幕傳來：“重復！立即停車！”

路明非看準時機，突然向右猛打方向盤！

輪胎在濕滑路面出尖銳嘯叫聲，整輛車頓時橫向漂移，甩尾沖進右側岔路中。

身后的特種車輛猝不及防，直接追尾撞上護欄，在公路上炸成一團火球。

“最后一次警告！停車！”

路明非緩緩呼出一口氣，目光落在副駕駛的兩把刀上，然而，就在這一刻。

轟！！

一輛重型卡車突然從側方沖出，直接撞穿了金屬護欄，橫停在道路中間，徹底堵死了追兵的通路。

后方對路明非窮追不舍的車輛躲閃不及，直接撞在了滿載著貨物的重卡車身之上，車頭瞬間凹陷下去，隨后便是連環追尾。

一時間，轟隆聲不絕于耳。

臨別之際，路明非透過后視鏡向后看去，只見卡車的駕駛座上，一個頭戴黑色絲襪的大只佬朝他豎起個大拇指來。

雖然有些模糊，但依稀能看到他嘴角勾起個賤兮兮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