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開始吧。”

嚴肅冰冷的提醒聲傳到了少年的耳朵里。

他的面前是一架價格不菲的鋼琴，側面則坐著七位面無表情的老師。

修長的雙手虛浮于黑白的琴鍵之上，微微顫抖，少年有些緊張，他用目光瞟了一眼那幾位久負盛名的老師，深吸了一口氣。

指尖落下，琴音響起。

這是一首難度略微偏上的曲子，需要長久的練習和不俗的天賦。

而此刻，這首悠揚的樂曲被詮釋的有些一言難盡，臺下的老師們更是蹙著眉頭，不停的交頭接耳。

臺上少年其實也清楚，自己的這場考核根本沒辦法通過，可他已經走投無路了。

天才的隕落往往伴隨著其他的流言蜚語，什么不思進取，好高騖遠。

更是有瘋癲的所謂的藝術家對那位天才評頭論足。

“哼，他怎么敢來的？真是小丑啊。”

“就是，不過說起來也可惜，好端端的樂界天才，非得參和那些。。。”

“噓噓，這可不能說，哈哈，反正也是他咎由自取。”

。。。

看來這兒并不只有在最中央的八個人，這不堪入耳的一曲奏完，底下議論的聲音也是逐漸明目張膽了起來。

詆毀，謾罵不斷的涌入路星野的耳朵里，曾經作為樂界天之驕子的少年在這一刻被摁到了泥潭之中。

咚！

鋼琴的重音部分被狠狠的敲響，像無能的狂怒，可他還得站起來面對這一切。

這突兀的重音像是暫停鍵，少年趁著這瞬間，鞠躬謝幕，落荒而逃，試圖墮落的體面一些。

場館外，大雨不知何時落下，路星野跑著沖進大雨里，手抖的厲害。

找了個不起眼的小角落，他把自己縮了起來，記憶不斷的給他回放剛剛那一個小時里發生的一切。

他本可以大大方方的鞠躬，退場，自己認為的體面在回憶里好像一文不值，只是更加的小丑。

路星野把頭埋在了雙臂之間。

十年了，從八歲到如今的十八歲，從天之驕子到泥潭掙扎，從熱愛到厭惡，他自己也不清楚自己的琴藝為什么會跌落的如此之快。

現在他也不想回家，與其說是家，不如說那只是是個牢房，六十平米的出租屋，正好能放下一張床和一架鋼琴。

說他不努力？可笑，那些所謂的高層又沒有親眼見過他在鋼琴前每天坐十二個小時，年復一年，日復一日。

路星野笑了笑，他從前便什么都沒有，現在只是回到了那個時候而已，從泥潭回到了泥潭。

拍了拍自己的面頰，路星野站了起來，自問，他不缺從頭再來的勇氣。

現在雨已經小了不少，可能是在回憶里沉浸的時間也是太久，周圍高樓的霓虹燈早就亮了起來。

街上有些安靜，這讓路星野有些詫異，這偌大的一個游魚市，好說歹說人流量也排全界前幾，怎么現在一個人都見不著？

今天他沒帶手機，也無法確定現在的時間。

“不對。”

路星野眉頭微蹙，周圍的雨滴瞬間開始倒流，他的超強記憶力開始替他計算時間，在上臺之前，他有些緊張，看過幾眼那里的時鐘。

那時候的時間是下午一點十五，路星野心中有些不安，一點一點的推著時間。

那現在，正確的時間應該是四點四十三分，太陽在這個時間不可能落下才對！

下意識的，路星野抬頭，看了一眼天上。

一眼萬年，那一天的月亮，他永遠都忘不了，那分明是一個巨大的眼球！

他在看眼球，眼球也注意到了他，那天上眼眶中的瞳孔猛的放大，死死的盯著路星野。

四面八方的涼氣瞬間沖進鼻腔，一個哆嗦，路星野本想拔腿就跑，一個轉身直直的撞上了一張人臉。

“&*！”

無關素質，是個人遇到這種情況都會讓國粹脫口而出。

這哪是個人，這人臉沒有身體，一根絲線將它吊著，現在還在沖著路星野笑。

難以言喻的恐懼感充滿全身，其實路星野的腿早就軟了，全靠他的求生本能帶著他猛跑。

只是他越跑，他身后跟著的人臉好像越來越多。

“泥潭？重新開始？”

“啊~啊~，看啊，看啊~又是一個被生活蒙蔽的可憐人！”

“加入我們！順從我們！去把那些嘲笑你，詆毀你，攻擊你的人，一個一個的殺掉！”

這些人臉好像能看到路星野的內心，這些聲音不大，確能被路星野清晰的聽見，然后誘導他，試圖將他一起拖入混沌。

或許是不想追了，那人臉又從四面八方圍來，將路星野堵在最中間。

“路~星~野~”

那數不勝數的人臉齊齊開口。

“猜猜你的父母，還有妹妹是怎么死的呢？”

這東西好像專挑人的逆鱗戳，它好像很喜歡看人絕望，看人憤怒。

“你！到底是什么東西！”

果不其然，人臉們看到了它們想看的表情，路星野面目猙獰，歇斯底里的大吼。

“是~一場意外？還是~人心的禍端呢？”

一根絲線也悄無聲息的落到了路星野的頭頂一寸處。

“嗯？”

人臉有些疑惑。

它們看到了路星野一把抓住了自己腦袋上的那根銀色絲線。

“你好像很能看啊。。”

路星野猛的一扯線，另外一只手直接砸了出去。

“那你知道我這十年練琴是為了什么嗎！！”

這一拳對人臉來說不痛不癢，看著依舊憤怒的路星野，它們好像不是很喜歡這樣的‘憤怒’，但它們也不知道路星野這十年練琴是為了什么。

“螻蟻。”

人臉們不是沒有脾氣，要不是那眼睛指使，它們早就想殺了這個不知好歹的小子。

轟！

路星野整個人倒飛出去，被狠狠的砸在了墻上。

五臟六腑被轟了個粉碎，他能感覺到自己的生命在一點一點的消失。

“加入我們？還是死？”

人臉們失去了耐心，礙于眼睛的威壓，還是吊著路星野最后一口氣。

“我替他選。”

話音剛落，路星野就感覺身體被一股奇特的能量托住，身體也在慢慢恢復。

他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看到了一柄閃著白光的劍正懸浮在他面前。

“如因劍！！！”

人臉們怒吼，一個接著一個的將自己隱去。

“沒意思，看到劍就跑了。”

那把劍晃了晃，然后飄到了離路星野更近的地方。

“記下了，小子，你欠我一個人情，以后要記得還。”

還沒等路星野道謝，那劍就已經飛到了半空，遙指那眼睛。

“你看你&呢？”

眼睛怨恨的凝視著這柄劍，最終眼皮緩緩合上。

還沒等路星野反應過來，周圍的環境又變成了他熟悉的那樣。

黃昏時分，人來人往。